“别这么紧张。”
祝馀看着她从方才的心怀不轨,转眼变成这般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禁莞尔,出言安抚道。
“繁炽人其实很好的。说来,若不是她特意将你的事告诉我,我可能还要更晚才会来上京。”
武灼衣闻言微微一怔,忍不住追问道:
“元老祖…都说了些什么?”
那小丫头挺有意思的——元繁炽原话是这句。
祝馀稍微润了一遍:
“她夸你人品端正,是位难得的明君,也是她见过最出色的武家后人。”
可不是嘛,她一共就见过这一个武家后人。
横竖都是第一。
“所以说,别太担心了。你要实在放心不下,繁炽她人也就在皇宫。我领你见她去。正好她也想和你见一面。”
“元老祖在皇宫?!”武灼衣大惊失色,“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跟我来的。”祝馀说,“她到南疆后就一直和我在一起,这次出行也不例外。”
圣境强者若想隐匿自身,常人自然无法发现他们。
像元老祖那样的强者,又有祝馀打掩护,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皇宫,再简单不过了。
只要她不触发皇宫里的禁制,武家老祖也轻易发现不了她…
哦,对!
她们武家自己也还有一位老祖呢!
既然祝馀是跟着太祖长大的,那定然也和这位武家三兄弟里的老幺关系匪浅了?
“祝馀,你和老祖他…”
“三哥,我叫他三哥。”
“……”
行。
“这次来上京,除了见你,也是想与他见上一面。”
“不过…”
他话锋一转,声音有些怅然:
“他很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繁炽告诉我,在我死后没几年,世人关于我的记忆就被某种力量抹去了。”
“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武灼衣惊讶道。
这不就是说,姨姨她们忘记他,不是萨满搞的鬼?
怪不得无论他们再怎么拷问,那些萨满都不承认自己有抹去一个人存在痕迹的邪术呢。
不过无所谓了。
他们本来也该死。
“是的,”祝馀说,“你那天晚上猜得很对,我与你的相遇并非偶然。但并非武家先祖的安排,而是另一种力量在牵引。”
“可那究竟是什么,连我也说不清楚。”
“那元老祖呢?还有南疆的神巫绛离,她们可曾寻到什么线索?”
一位是执掌天工阁的圣境强者,一位是统御南疆的众巫之首。
她们所承所学皆可追朔至人族诞生之初,堪称人族最为渊博的存在。
“没有。”祝馀轻轻摇头,“圣境也并非全知全能。”
“这世上,竟有连她们都束手无策的事么…”
武灼衣语气沉重,越发觉得自己弱小。
虽是一国之君,可在这等天地玄奥面前,依旧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啪——”
祝馀伸手在她额间轻轻一弹,打断了她的思绪。
“别乱给自己上压力。”
“以你这般年纪,能修炼到如今的境界,已是千万里无一的奇才,何必妄自菲薄?”
女帝已经是天才里的天才了。
虽然同岁时的修为不及那些前辈,但这是因为她既没有奇遇,也没有外挂。
全凭自身苦修,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杀出血路。
而前几位天命之女不同。
苏烬雪有剑骨加持,绛离是天生的毒体,元繁炽接了龙骨。
玄影就更不用说,凤族中也算顶尖的血脉,后又直接吸收了一位妖圣。
每一个都身怀绝技,外挂一开就连蹦几个境界。
奇遇、天赋、机缘,样样俱全。
和这些天选挂逼相比,再天才的人也不够看。
“你已经足够出色了,”祝馀拍拍她的肩膀,“武家没有比得上你的,即便是武三哥在天赋上也远不及你。”
“他在你这个年纪时,还在五境打转呢,突破到六境都六十好几了。”
“之后跟他见面的时候,你可以狠狠笑话他。”
老登,你不行啊!
“我还想多活两年…”
武灼衣眼角抽了抽。
她又不是红豆吃多了,哪敢去跳老祖的脸?
武家上下都心知肚明,这位圣人对他们这些后人没什么感情的。
他确实是武家的守护神,是大炎江山的定海神针…
可他守护的是整个武氏宗族,而非其中某个具体的人。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也不在意龙椅上坐着的是谁。
只要武家血脉不断,大炎国祚不灭,他便不会插手凡尘俗事。
武灼衣轻叹一声:
“祝馀,若是老祖当真不认得你了,恐怕根本不会见你。”
“总得试一试。”
“毕竟有些事,还是得要他出面的。”
“什么事?”
武灼衣好奇追问,
“需要他出面的可多了,就比如证婚啊”
“咳咳咳…”
武灼衣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声咳嗽,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这种事…居然要专程去请那位老祖出面?
甚至还要让他来证婚?
“其实证婚的话,我倒是想到更合适的人选…”她小声嘟囔着,“姨姨和阿婆如今都在上京,我们可以请她们来主持…”
她登基半年,待京城局势彻底稳定,便派人将远在西域的千姨接了回来。
而阿婆则更早些。
在那年花灯节的混乱中,李旭幸运地找到了她,并将她安置在京郊一处幽静的宅院里。
待武灼衣即位后,便立即将这位看着她长大的老人接进了京城。
“她们现在住在宫里吗?”
“不,她们在宫里住不惯。”武灼衣轻轻摇头,“我在泥巴坊旧址为她们置办了一座宅院。”
这皇宫,对曾经伺奉过太子和太子妃的老人来说,终究是个伤心地。
这里承载着太多沉重的回忆。
她们当年的旧友,大多都已在那场动乱中永远离去。
祝馀闻言,语气温和地说:“那过些时日,我们一起去探望两位长辈吧。”
他话锋一转,神色认真起来:
“不过武三哥还是得请,而且要尽快。”
“证婚只是其一。”他解释道,“中原与南疆之间的一些事务,比如镇南军的调度,必须由他开口才能解决。”
这反驳不了。
镇南军她还就轻易调动不得。
皇帝不是神仙,说的话也不总是好使。
镇南军虽强,但对祝馀而言倒不算什么麻烦。
以他们家的实力,就是把整个天下打包推一遍也绰绰有馀。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祝馀是不想将这些本可以成为自己人的战力给干掉的。
武灼衣同样不愿见到大炎再起内乱。
若能以和平方式化解眼前的危机,自是上上之选。
“事不宜迟,”祝馀接过话头,“把繁炽也叫上,我们这就出发。”
武灼衣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好。你等我片刻,我要换身衣服。”
方才切磋,祝馀操控的水龙不仅让她脸上挂满水珠,连一身锦衣也彻底湿透,紧贴身躯,着实狼狈。
她可不愿以这般形象去面见两位老祖。
祝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只见武灼衣几缕发丝黏在颊边,显得有些散乱。
那身原本华贵非常的锦衣,此刻更是狼狈
先是被水浸透,又被她自身火属灵气强行蒸干,变得皱皱巴巴,更有几处明显的破损,像被利器划过,露出其下的肌肤。
“换身衣服是必要,”祝馀摸了摸下巴,“但你这副尊容,打算怎么出去?月仪她们可都在门外眼巴巴守着。”
他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要是让她们看见武灼衣这般模样,怕不是要当场高呼“陛下遇刺了!”,然后整个皇宫都得炸锅。
武灼衣却浑不在意,抬手将颊边的湿发别到耳后:
“这有何难?让她们产生点幻觉不就行了。”
她虽无法像圣境强者那样,直接操控他人意识,但凭借自身修为,制造一些简单的视觉幻象,让门外侍女看到她希望她们看到的景象,还是易如反掌的。
演武场外,担任值守的月仪身姿笔挺,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飘向那扇紧闭的沉重铁门。
她心里象有只小猫在不停地抓挠,好奇与担忧交织。
陛下和圣主到底是在里面干什么了?
是在谈正经事吗?
还是在…
“月仪。”
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刚刚冒头,武灼衣那威严的声音便直接在她耳边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
“是!月仪在!”
大炎女官立正了。
抬头望去,演武场大门不知何时已然开启。
女帝与南疆圣主并肩而立,神色皆是一派肃穆庄重,象刚刚结束一场关乎国运的严肃对谈。
“陛下,圣主。”
月仪与周围的女侍们连忙躬身行礼。
“免礼。”
女帝的声音沉稳庄重,听不出丝毫异样。
“朕闭关一日有馀,未曾更衣洗漱,快去为朕备些热水与换洗衣物来。”
“是。”
女侍们齐声应道,低眉顺目地退下准备。
从头至尾,无人察觉任何不妥。
在她们眼中,女帝仪容整洁,衣衫完好,与平日并无二致。
待女侍们走远,武灼衣这才微微侧头,朝祝馀得意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
“怎么样?她们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吧?”
祝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幻术确实好用,那以后…岂不是想在她们面前‘做’什么,都可以了?”
武灼衣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脸颊“唰”地飞起两抹红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你…你还想做什么?不许乱来!”
“乱来?什么乱来?”
“在下愚钝,实在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还请您明示。”
见他竟敢搁这儿装傻充愣,武灼衣一时气结,转羞为恼。
想也不想便抬腿,照着他身后不轻不重地踹了过去:
“你再给我装!”
岂料祝馀早有预料,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回过头,冲她露出一个十足“恶劣”的笑容,手指收紧,牢牢钳制住那只试图挣脱的脚。
然后,在武灼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直接抓着她的脚踝,带着她往前走去。
她被迫单脚站立,被他拖着跟跄蹦跳。
“你疯了!快放开我!”
“前面还有宫女侍卫呢!”
女帝又急又羞,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大声叫喊出来或大力挣扎,生怕动静闹大了把人引来。
“那不正好?”
祝馀回过头,一脸理所当然。
“这不就到了陛下大显身手,施展幻术的时候了?”
“你…!”
武灼衣气得咬牙切齿,还没骂出声,就远远望见前方走廊转角似有人影晃动。
她只得咬紧下唇,一边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迅速催动灵气。
在过往的宫女侍卫眼中,女帝陛下与南疆圣主是并肩而行,有说有笑,仿佛只是在悠闲地踱步回宫。
无人知晓,在那完美的幻象之下,尊贵的女帝正被某人抓着脚踝,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一路单脚跳着,被“挟持”向了寝殿方向。
快到女帝寝殿门口时,祝馀终于松开了手。
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说些什么,武灼衣已“哇呀呀”地扑了上来,拳头毫不客气地朝他肩背招呼。
“叫你戏弄我!看打!”
祝馀一边笑着格挡,一边顺势后退。
两人就这么推推搡搡着,从殿门口一路“打”进了侧边的浴房。
踏入飘着淡淡香气的浴房,武灼衣瞅准机会,一个“饿虎扑食”,整个人跳起,从后方攀住了他的背,双腿缠住他的腰稳住身形。
然后啊呜一口,结结实实地咬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次可凶狠得多。
“哎哟喂!疼疼疼!”
祝馀十分配合地发出夸张的惨叫。
听他这般“凄惨”,武灼衣心头的羞恼才算散去。
松开了贝齿,从他背上滑落下来,犹自不解气地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你也不怕被宫人看见!成何体统!”
祝馀揉了揉脸上浅浅的牙印,浑不在意地笑道:
“怕啥,我也会幻术的。保证出不了岔子。”
“那也不行!”
武灼衣板起脸,努力摆出威严的架势。
“你太过分了!朕要罚你!”
“就罚你…嗯…”
她四下看了看,目光锁到一旁的软榻后,眼睛一亮,蹦过去坐下,优雅地抬起了那只方才被他攥住脚踝的脚,轻轻晃了晃。
“帮朕把鞋脱了。”她扬起下巴,“再好好按一按,脚踝都快被你抓肿了。”
“遵命,陛下。”
“臣这就来。”
祝馀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托住她纤细的足踝,除去了那只精致的宫靴,又褪下洁白的罗袜,露出其下白淅秀美的赤足。
肌肤莹润细腻,没有一点长途跋涉的痕迹。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