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州军议事殿内,武家兄弟、祝馀和元繁炽围坐在沙盘前,神情凝重地听武怀瑾转述探子急报。
天启城外传来噩耗。
率先攻至这皇城脚下的义军,全灭了。
武怀瑾手指点在地图上皇城的位置:
“这支义军的统领是第三境的修行者,带着七位第二境副将,连半天都没撑住。”
“十万大军只剩三十馀人逃回,都吓疯了,连囫囵的话都说不清,只是念叨什么‘怪物’…”
怪物?
议事厅殿内气氛一凝。
莫非象元繁炽提到的那样,虞帝也用禁术了?
祝馀沉吟片刻,说道:
“新一批的机关武器还有两天就可交付。”
“当务之急是连络各州义军,必须形成合围之势。虞帝那边情况不明,咱们不能再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就照怀真说的办。”武怀安拍板道,“怀瑾,连络盟友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行,我这就去安排连络事宜。”
武怀安起身叫来亲卫:
“传令全军,两日后誓师出征!”
散会后,元繁炽亦步亦趋地跟着祝馀,眼神晦暗不明。
“繁炽?”
祝馀察觉到她心神不宁,停下脚步。
“怎么了?”
元繁炽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表达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
她并不是害怕战争,而是…有种会在这最后一战里失去什么的预感。
上次有相似的预感,还是那场让她失去左手的意外之前。
最终,元繁炽只是轻轻摇头:
“没什么…就是有些心慌…”
祝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将她拉入怀中。
这个拥抱温暖而坚实,她能清淅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别担心。”祝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会赢的。”
元繁炽攥紧了他的衣襟,仰头望着他的侧脸。
她想说的不止这些,想做的也不止拥抱。
但看着祝馀平静的目光,终究只是将脸埋进他肩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分别后,元繁炽没有回房,而是径直来到了她自己的工坊。
揭开绒布,那精巧的模型静静陈列。
就差最后一步了。
“一定会赢的…”
她轻抚模型,仿佛在说服自己。
“就象以前一样…”
妖族墓穴,镜州的遭遇战,虞军的大举进犯,生体转换…
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他们都闯过来了。
这次,也会一样吧?
……
两日时间眨眼便过。
黎明时分,檀州城外旌旗蔽空。
武家集结了全部的军力——二十万大军,十八台机关巨兽,以及更多的机关武器。
战鼓声响彻天地。
祝馀和元繁炽并肩立于天工阁赞助的机关巨鹰背上,俯瞰下方一望无际的军阵。
“人一过万,无际无边呐…”
祝馀感叹着。
若是第一个副本在朔州时,他们也能有这样的军势,早就打进极北之地,端了妖魔老巢了。
“怎么了?”
元繁炽扯了扯他的衣袖。
“没什么。”
祝馀摇摇头,望向远方。
“只是想起些往事。”
下方,武怀安高举长枪,声如洪钟:
“出征!”
二十万大军齐声呐喊,声浪震得云层都在颤斗。
铁甲洪流开始向会师地点进发,大地在整齐的步伐下微微震颤。
不过,响应他们号召的义军寥寥无几。
曾援助过的云州义军都没搭理他们的警告,而是挥师杀向天启城。
在祝馀“超进化”之前,云州军是义军中最强大的一支。
其统领为第五境初期的修行者,麾下三位第四境的大将。
姜虞最后一名第五境修为的将军,就是折在他们手里。
自恃实力雄厚的云州军,对首支义军在天启城外的战败不置可否。
——他们输那是他们实力弱!
而我云州军战无不胜!
被攻取姜虞皇城的不世之功迷惑的云州军,已全然忘了自己也曾被虞军揍得向檀州求援。
他们率领着一路南下收拢的三十万大军狂飙突进,甩开了其它的义军,杀进了姜虞帝腹地。
在武家和盟友们会师时,他们已离天启城不足百里。
天穹之上,云州统领骑着他驯服的飞狮兽,眺望着前方。
以他的目力,已能看到那座千年雄城的轮廓。
终于…
他得意地笑。
——先入关者为天下之主。
诸义军是这么约定的。
而现在,他们已打到了皇城之外!
天下共主的宝座,唾手可得!
檀州那群白痴,居然还想让他们暂缓进军,等大家一起攻打这座皇城。
可笑!
大家一起打下皇城,那约定还做不做数了?
皇位又算谁的?
况且,姜虞的大军早就打光了,连那暴君都据传已经驾崩。
击溃先前那支义军的,大概是姜虞最后的一股力量。
还能让一支最强只有第三境的军队,有残兵逃出来,那就说明对方也不是很强。
四境顶天了。
而四境的修行者,他们云州就有三位!
他本人,更是第五境的强者!
优势在我!
云州统领看着远处的皇城,象在看一座不设防的宝藏。
他对姜虞的衰弱深信不疑。
现在的姜虞皇城,就是栋风一吹就倒的破房子。
他只要上去轻轻踹一脚,皇位,就是他的了!
“诸君!”云州统领骑着飞狮兽,飞至大军的前方,“今日,便是终结这乱世之时!”
“待天启城破,少不了尔等富贵!”
“杀!杀!杀!”
云州军齐声应和,威震云宵。
皇宫深处,用义军骨骸所铸的龙椅上,姜鸾睁开了血眸。
“来了…”他伸出信子舔过獠牙,“又一群送死的…”
怪物从他的骸骨王座上站起。
此时,云州的先锋已逼近城下。
远远的,他们就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
当他们忍着恶心再前进一段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应该布满防御工事的城墙外,竟是一片血色的荒原。
这里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只有残肢断臂和黏稠的血浆浸透了每一寸土地。
风吹过,带来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这得死多少人才能…”
先锋官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就震荡起来。
马匹嘶鸣着。
这些久经战阵的战马第一次恐惧至此。
“撤…撤退…”
然而已经晚了。
阴影,从头顶落下。
惨叫声中,数千先锋,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新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