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自苏烬雪闭关的静室中迸发出来。
昨日她说从前世的记忆碎片中感知到一缕剑意后,便闭门参悟,这是悟出结果来了?
光柱接天连地,霎时吸引了皇宫内外的所有视线。
幸得女帝提前打了招呼,不然禁军又要奔波了
安睡的玄影也被惊醒,绯羽在她识海里咋咋呼呼地喊着:
“好强的气息!此人值得一战!”
外界,青光已引动天地异象。
这已是两日来的第二次。上京百姓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仰望。
老祖昨儿不是飞升过了吗?
怎么又飞升一次?
但很快他们就没心思感叹了。
铮——
不知谁腰间的佩剑率先出鞘,化作流光直冲云宵。
徒手去抓,运灵气去拦,皆是无用。
紧接着,满城剑器尽数响应。
剑意弥散!
下至铁匠铺中未成的剑胚,上至王公府邸、大内深宫珍藏的名剑。
无论有主无主,尽皆感应召唤,纷纷破空而去,导入那奔赴青光的洪流!
剑势之强,破开云宵!
秘境之中,正挑选功法的武怀瑜猛然抬头,面露震撼,而后自秘境飞身而出。
凝望那通天光柱,他久久无言。
此等修为…望尘莫及!
剑圣,不愧为人族修行者中的至强者啊…
两道身影出现在他身侧,正是守山供奉,神色凝重:
“老祖,此乃何人所为?”
“如此剑势,天下恐唯有传说中的剑圣方能引动…”
“可她不是应在黎山剑宗么?何以现身皇宫?”
“她是我那小后生请来的贵客,”
武怀瑜已收敛神情,淡然道:
“剑圣喜静,故未声张。”
他们早就对好说辞了。
贵客?还是当今陛下请的?
两名供奉面面相觑。
陛下有那么大面子?
武怀瑜自不会再做解答。
他表面平静,袖中拳头却已紧握。
这就是…剑圣之威!
穷尽此生,自己能企及其十之一二吗?
剑意仍在扩散,向着远处蔓延。
上京,京畿,邻近诸州…乃至大炎大半疆土!
无数利剑腾空,汇聚成几乎屏蔽天日的钢铁洪流,浩浩荡荡,朝着上京方向朝拜般涌来!
……
北境,黎山剑宗。
宗主方正正与诸位长老考较精英弟子的剑法修行。
见一名弟子运用祝馀所授剑法,格挡反击间行云流水,他不禁连连颔首。
“祖师这套剑法确实精妙。”
一旁长老亦赞道。
“云枢剑法,身法、变幻兼备,云剑飘逸,雷剑凌厉,几无短板。”
“唉,真想再向祖师讨教几招。”
“怕是难咯,”另一位长老笑道,“祖师与老祖分别数百载方得重逢,终成眷属,此次闭关,时日岂会短?”
众人聊着聊着,便随之猜测起来,两位祖师下次出关,是否会带个孩儿出来。
若真如此,继承了那般天赋,这孩子于剑道上又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以及…他们又该叫那孩子啥?
谈笑间,远方青光冲天而起,宗内万剑齐鸣,甚至引动了护宗剑气!
有长老欲要出手压制,却被方正拦住。
他与几位辈分最高的长老,已认出那是老祖的剑势!
可老祖不是正与祖师在禁地闭关吗?!怎么跑到南方去了?!
方正强压心中惊疑:
“诸位稍安勿躁,维持好宗内秩序,我这便前往禁地请示。”
……
万剑归宗,其势煌煌。
几乎整个世界的剑器都受那青光召唤,从名剑到凡铁,纷纷划破天际,在苍穹之上结成遮天剑幕。
剑鸣声震九霄,响彻寰宇。
人们仰首望去,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剑器传递出的情绪。
它们在欢呼颂扬,在高唱颂歌,在歌颂着剑道的极致。
如同千万个灵魂在吟唱。
天南地北,但凡修剑之人,无论修为高低、派别为何,都在这一刻心有所感,激动地盘坐参悟。
便在这万剑同唱之时,静室中的苏烬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通天青光如百川归海,收敛入体。
那令天地失色的剑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漫天剑吟戛然而止。
所有的剑器,在空中稍作停留后,便温顺地循着来时的轨迹回归原处。
风止云散,天地重归寂静。
百姓们茫然四顾,方才惊天动地的剑幕仿佛只是一场集体幻梦。
唯有那些突然顿悟的剑修们,对着上京城方向深深一拜。
苏烬雪深呼吸几次,正想着去找祝馀,告知他自己的收获,但还未起身,就“听”到了来自遥远黎山剑宗的呼唤。
她在禁地留下的那道神念,听到了禁地外宗主方正焦急的声音。
这次闹这么大啊,连远在北境的剑宗都察觉到了吗?
“莫慌。”
她的声音通过神念平静地传递过去。
“我只是与郎君同行,受大炎女帝之邀来上京城拜访。小事一桩,便未知会你们,只留下神念坐镇剑宗。”
“此次乃是对恰好对剑道又有新得,便闭关了参悟片刻。”
“我和祖师一切都好。”
“宗门内,照旧即可。”
语毕,她这才整了整衣襟,推门而出。
才走出门,一眼便看见祝馀与绛离正并肩朝这边走来。
祝馀快步上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仔细端详:
“我们雪儿这是又变强了。”
绛离跟在后面,眼中含笑,柔声接话:
“雪儿妹妹如今的修为,即便在南疆,姐姐也不敢说能稳胜于你。妹妹怕是已臻至剑道极致了吧?”
苏烬雪闻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还差得远。不过是刚刚触碰到那层境界的边缘罢了。”
言语间,不免带上一丝唏嘘。
以前,她也以为自己已站在剑道之巅。
直至窥见前世记忆的碎片,亲身感受过那道浩瀚无边的剑意,才真正明白山外有山,前路尚远。
她轻轻回握住祝馀的手,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
“郎君的修为,也精进了不少。”
目光转向一旁巧笑嫣然的绛离。
除了那缕熟悉的清雅莲香,对方身上还萦绕着另一种气息。
非常浓郁,没有掩饰。
“这一天多来,”
苏烬雪蓝眸微眯,拖长了尾音。
“郎君也在辛苦‘修炼’呢…”
她特意在“修炼”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一天的时间,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呢…
“的确辛苦呢。”
绛离坦然上前,亲昵地挽住祝馀的另一边手臂。
“阿弟这两天精力消耗不小,姐姐正想着好好给他调理一番。”
“雪儿妹妹方才出关,灵气尚需稳固,不如先去歇息?”
“多谢绛离姐关心。”
苏烬雪非但没松手,反而将祝馀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是需要休息,但需郎君运转心法从旁相助,效果更佳。”
“妹妹对此心法的修行,境界不是还在阿弟之上么?”
“太久未曾练习,早已生疏了。”
苏烬雪面不改色,说得理直气壮。
“而且,我也有剑道心得要与郎君说。”
两位女子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一双蓝眸清冷坚定,一对紫瞳温柔执着。
眼神在空中交汇,隐有火花闪动。
祝馀在一旁看得无奈又好笑。
虽说娘子们之间已无大的隔阂,平日里诸多小事都能和睦相处,甚至相互谦让。
可一旦事情牵扯到他,又会回到针尖对麦芒的情况上来。
毕竟他只有一人,而她们在此事上又坚决不愿与旁人一起。
当然,祝馀自己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勉强她们。
于是每到这种时刻,局面便会陷入短暂的僵持。
好在,他还有别的方法。
“两位娘子莫急,”
祝馀轻轻将手抽出,双手结出法印,朗声道:
“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幻境,开!
随着他修为日益深厚,这幻境开启之时,内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已产生巨大差异。
在其中度过十天半月,外界的时间才过去一两分钟。
更妙的是,绛离甚至能在他的幻境之中,再套个娃开,启属于她的幻境。
如此一来,他便拥有了足够充裕的时间,去陪伴好每一位心爱之人。
甚至不会让她们久等。
方便又好用,简直是维持家庭和谐的必备神术!
……
与黎山禁地一模一样的幻境山洞中,苏烬雪刚于洞口边坐下,便见祝馀精神奕奕地出现在眼前。
苏烬雪不由得略感诧异。
以前祝馀从绛离那儿出来,可没这么精神。
那位看似最是温婉娴静的“姐姐”,实则在这方面的“战斗力”最为疯狂。
还总爱用些神奇小药丸,每每都要纠缠至双方都到极限才肯罢休。
这次却让他虎虎生风地走出来了。
难道,她真的在为郎君调理身体?
苏烬雪凝神细细感知,眼前男子气血旺盛,元阳充沛,不见有半分消耗之象。
是自己先前错怪绛离姐了?
祝馀走近,紧挨着苏烬雪坐下,温声问道:
“雪儿在想什么?可是在思索剑道上的事?”
苏烬雪轻轻摇头,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不是。我在想你和绛离姐的事。你们方才…没有…?”
那自然是有的。
祝馀心说。
想起绛离那番近乎疯狂的索取,他咂了咂嘴。
看来,阿姐确实被那位可能是他前世师尊的女子刺激到了。
这次可谓倾尽全力,将积存的孕灵丹与其他各类丹药蛊虫尽数用尽了。
话说她居然还有那么多存货…
这要是全分出去,怕是能让整个南疆的人口翻上一番。
这些玩意儿只是在他们这儿行不通而已,在这之前,几百年未有败绩。
可惜再好用的丹药,对圣境来说都大打折扣了。
她们的无瑕圣体,本就极难被外物药力所影响。
而他自己,境界未到,再怎么强化,也终究难以突破圣体的天然防御。
哪怕是在她们自己都不愿设防的情况下。
因此,纵使心有不甘,阿姐在竭尽全力抵达极限后,也只得暂且收兵。
至于他此刻为何依旧阳气充沛,精神饱满,则要归功于阿姐新赠的那枚丹药了。
他体内的生生蛊被改造成了永不停歇的抽水泵,贪婪地汲取着天地灵气,源源不断补充着他的消耗,一刻不息。
如今的他,甚至感受不到疲惫,也不存在所谓的极限了。
况且,绛离也如她先前对苏烬雪所言,在索取的同时,亦以自身力量助他彻底炼化了药力。
“阿姐给了我一颗新炼的丹药,”祝馀开口解释道,“她方才,正是在助我适应药力。”
“原来如此。”
苏烬雪恍然,看来确实是她误会了。
毕竟是堂堂神巫,也不总是在想偷跑的事嘛。
祝馀见她神色松动,模样呆愣得可爱,便又起了逗她的心思,顺势问道:
“对了雪儿,你方才说,对我教你的那套心法已然生疏了?”
苏烬雪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辩解:
“没有的事!雪儿记得清清楚楚,每日都有勤加练习的!”
“那就是在说谎了?”
祝馀板起脸,眼中却藏着笑意。
“欺骗师尊,该当何罪呀?”
“该…该…唔…”
苏烬雪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脸颊绯红,支支吾吾。
扭捏片刻,她抬起水盈盈的眸子,软声求道:
“郎君先等一等,听雪儿说完再罚不迟…”
“郎君请看。”
她端正了神色,并指成剑,一道温和了许多的青色剑意自指尖浮现:
“雪儿此番,从这道这缕前世的剑意中收获良多,并且已将其中过于霸道凌厉的部分炼化。”
“雪儿可将这道剑意渡给郎君,助郎君吸收,或能对修为有所裨益。”
祝馀闻言,心下一暖。
他的雪儿才有所得,出关第一件事便是想着他,这份心意如何不让他感动?
“郎君,惩罚一事…”苏烬雪羞涩地说。
还不等她说完,祝馀便表示:
“雪儿一番心意,为夫还哪里好意思与你计较这点小事?不罚了不罚了。”
他们说的惩罚,本来就是玩闹兴致居多。
无非就是拍两下手心,或者按腿上打屁股之类的。
对小雪儿还有些威慑力,大雪儿就算了吧。
“啊?不…不罚了吗?”
不料,苏烬雪听闻不罚了,反倒有些失望。
那股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祝馀一愣,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失望个什么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