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身段极为高挑,比玄影还要高出几分。
模样也更加冷艳。
白发如霜,直垂至腰间。
一双凤眸狭长凌厉,眼尾微微上挑,瞳中似有冰冷寒焰燃烧。
身材亦是傲人,裹着一身宽大的绯色长裙,也掩不住那惊心动魄的身段曲线。
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胸臀却是饱满丰盈,在宽松的裙衫下依然勾勒出夸张的弧度。
双腿更是修长,比例惊人,裙裾摇曳间隐约显露出完美的腿部线条。
凤族,有疯的有颠的,就是没有长得丑的。
“可算见面了,登…”
绯羽嘴唇嗫嚅着,终是没有把“徒子”两个字说出口。
玄影虽看起来变傻了,但对那方面的敏锐尤在。
自己但凡表现出些异样,被她觉察到。
那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抢身体都是其次,这事儿玄影已经知道了,重点在于,自己还拿她的身体和祝馀做了些事…
这要是被玄影察觉到,那…
啧啧。
“死鸟”已经够难听了,她可不想再多个“偷腥鸟”的诨号。
还是一边挨打一边被骂。
“登?登什么登?你这死鸟,怎么说话呢!态度放好点!”
玄影当即鼓起香腮,气呼呼地挽起袖子,一副要上前与她好生理论的架势。
这般护短的模样,让绯羽看得直摇头。
看吧,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给自己下马威了。这要是真有点什么,还不得闹到天翻地复?
许是心中确实有愧,绯羽难得没有和玄影针锋相对。
她不情不愿地抿了抿唇,竟真的摆出一副温顺姿态,纤纤玉指拢在身前,盈盈福了一礼:
看她居然这么配合,祝馀惊为天人。
稍稍后仰和玄影说起悄悄话:
“影儿,你怎么把她调成这样的?”
玄影自己也一脸茫然。她不过是出于维护夫君的本能,随口吓唬绯羽两句罢了。
哪曾想,这向来桀骜不驯的死鸟竟真的收敛了脾气?
莫不是转性了?
“行了行了!”
绯羽显然也被自己娇揉造作的姿态恶心到了,悄悄干呕一声后,不耐道:
“有事说事。你想了解她的前世,来找我做什么?”
祝馀也敛了笑意,正色道:
“影儿的前世记忆尚在尘封之中,难以窥见全貌。”
“我想着绯羽姑娘既是千年前的妖圣,说不定曾与她的前世有过交集。”
“从影儿的描述来看,她前世应当仍是凤族,甚至极可能还是玄凰。故而特来问问,不知绯羽姑娘可曾有过相熟玄凰妖圣?”
“没有。”
绯羽即答。
声音生硬。
但祝馀不觉有异。
他听玄影提过,绯羽对他一直有些偏见。
况且作为九凤一族的妖圣,脾气本来也不好。
更何况上次她试图夺舍玄影,不仅被当场逮捕胖揍一顿,还被他借机套出了不少秘密。
态度不好也是正常的。
玄影却品出不对了。
不应该啊,以绯羽的性格,即使有自己在,她不敢放肆,但嘴上占点便宜也是难免的。
当下这生硬疏离之感,怎觉着象是故意为之?
有点刻意了。
这般作态,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玄影狐疑地观察着绯羽。
“九凤素来好战,喜欢挑战本族和它族强者。”祝馀继续道,“绯羽姑娘难道就没有和玄凰一族的妖圣交过手?”
“我…”
绯羽想了想,还是没有一硬到底。
但并不是怕了。
只是没必要。
而且她自己也对玄影的前世很感兴趣,才不是担心这对狗男女一会儿翻脸给她塞那机关师造的黑球里。
虽然因着绯羽此前的服软,祝馀已打消了将她从玄影体内抓出来,囚禁于元繁炽所造禁闭空间的念头。
但那外形象个黑球的禁闭空间,元繁炽还是造了个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你容我想想。”
绯羽垂眸沉吟。
九凤被逐出妖庭的时间太过久远,久到那时她还未成妖圣,自个儿在族中沉淀呢,和玄凰的顶尖强者们自然谈不上有何交集。
“玄凰的那些凤凰们,我所知也不多。但对他们这一族,我倒能说道说道。”
“愿闻其详。”
绯羽顺势盘膝坐下,银发如月华般铺洒开来。
“玄凰,是凤族中最…难以捉摸的一支。”
“他们行事诡谲,从不按常理出牌。有说他们全凭一时兴起,也有说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
原来玄是指他们琢磨不透吗?还以为是说颜色呢。
祝馀恍然,又学到个新知识。
他接着听绯羽讲。
“玄凰一族,甚至会自相残杀。”
“同族在他们眼中亦是猎物,或是取乐的工具。”
“为了乐子,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癫狂,残忍,便是那时妖庭大众对他们的印象。”
“听你这么说,他们比九凤还危险?”
“危险很多。”
绯羽说。
“至少九凤不会为了取乐而残杀同族。”
你们那角斗不也取乐的一种吗。
祝馀心说。
这时玄影歪着头问道:“既然玄凰这么招人厌,为什么被放逐的是你们九凤,而不是他们呢?”
“……”
绯羽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冷哼一声,扬起下巴:
“那是因为我们九凤一族更强!玄凰只是疯,但要论能征善战,还得看我们九凤!”
这番话她说得底气十足,赤色眼眸中傲然尽显。
玄影嗤之以鼻。
吹吧就,又不是没和你们打过。
玄凰和九凤孰强孰弱,祝馀不做评价,但这前者能被后者都认为是“癫狂”,那得颠到什么地步啊?
九凤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疯癫了。
在她们族中那段日子,他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会被那些眼冒红光的颠鸟活吃了。
而玄凰甚至能让她们自愧不如?
这又是怎样的高手了?
话说影儿既继承了玄凰血脉,可她并未象她的前世,或正常玄凰那样疯癫。
大部分时间都挺正常的。
小时候更是纯真可爱,有种未被污染的美。
这是否证明,玄凰,乃至全妖族在妖庭时代的疯狂,并非血脉上有问题,而是那时的风气,或者别的外因所致?
祝馀将这个想法娓娓道出。
绯羽却是不以为然地挑眉:
“我倒觉得我们大多挺正常的。不过是喜欢打打杀杀而已,有什么错?”
这番理直气壮的辩解让祝馀一时语塞。
你这种情况,真的很难沟通。
眼见从绯羽这里难以获取关于玄影前世的具体线索,玄影已然起身打算离开。
祝馀却轻轻拉住她的手:
“既然来了,绯羽姑娘今日也算健谈,不如再多聊两句。”
万一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呢?
说罢,他拉着玄影重新坐下,问起了另一件事:
“关于神明,绯羽姑娘…你,或是当年的妖庭,当真对他们一无所知吗?”
昨日谈及神明时,玄影也曾问过绯羽同样的问题。
当时她只是不耐烦地摆手:
“什么神神鬼鬼的,没兴趣,也就你们人族会拜这种无聊的玩意儿。”
此刻旧事重提,绯羽倒是没有再以一句“不感兴趣”打发,只是面上仍是不屑一顾。
“神?”她轻嗤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神。”
“不过是些懦弱无能之辈,在徨恐中渴求庇护与救赎,便将那些力量稍强的存在奉上神坛顶礼膜拜罢了。”
“自我妖族屹立天地间以来,倒也见过不少这般自诩为神的存在。可惜啊—”
她戏谑一笑。
“最后都成了我族京观之上,供后辈铭记先祖武功的累累白骨。”
“好教后辈明白,强者,从不屑于跪地祈祷,更不会向那些装神弄鬼之徒乞求恩赐。”
“力量,从来都不是求来的。”
“不过嘛…”
绯羽呵呵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往事。
“我倒是格外享受征讨这些愚夫的过程。”
“特别是当着那些跪地求饶的信徒的面,在他们供奉的神庙里…”
“亲手处决,他们所谓的神。”
绯羽眯起眼睛,象是在回味某种珍馐,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看着他们信仰崩塌时的表情,听着绝望的哭嚎在神殿中回荡…那种滋味,当真是妙不可言~”
“这种将虚幻信仰彻底碾碎的快乐…体会过一次,就让我欲罢不能呢~”
绯羽说着说着,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眼神飘忽,沉浸在了对往昔的幻想中。
“别在这里发癫!”
玄影一声怒斥,顿时将绯羽惊醒。
绯羽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
祝馀却没有被这段插曲干扰,问道:“所以这世间,其实并不存在真实的神明?”
“没有。”绯羽回答,“反正我们是没见过。”
“那瀚海那些月之民祭拜的月神呢?还有瀚海东边,那些据说是神明力量的残留?”祝馀追问道,“九凤一族长居西域,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吧?”
“月之民?”绯羽嗤笑一声,“那群水晶虫子,连它们供奉的所谓月神的真身都说不清楚。至于西域…”
“我们当年路过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地。”
“总之,我不认为封印你们记忆的是什么神明。她更可能是你们人族曾经的某位强者。”
“还有那机关师提到的神明遗迹,同样与神明无关。不过…”
绯羽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
“这世间虽不存在神明,却存在着另一种东西。”
绯羽伸出一根手指:
“庇护一族的道…你们人族是这么称呼的。而在我们妖族,则称之为‘祖灵’。”
“它随着一个族群的诞生而诞生,也与这个族群的兴衰息息相关。”
“当族中强者陨落时,灵魂也会归入其中。”
“凤族历来多有先祖如此选择,故而我们将它尊称为‘祖灵’。”
“但它也没能阻止妖庭的灭亡。”祝馀说道。
绯羽无所谓地说:
“这也没办法,祖灵能抵御外敌,却拦不住自杀自灭。”
“两边都是凤族血脉,祖灵该帮助哪一方?”
“而且随着妖族日渐衰落,祖灵的力量也在不断衰减。”
“早在千年前,我们就已经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更不用说指望它为后辈做什么了。”
“这祖灵,有自己的意识?”
“当然,”绯羽说道,“它毕竟是融合了诸多族中强者的灵魂,不仅有意识,甚至能与族人直接交流。”
“恩,说来也怪…”
她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们人族如今已是天地间最繁盛的种族,远胜当年的妖族。可你们的祖灵,却象是彻底销声匿迹了一般,一点动静没有。”
这番话让祝馀陷入沉思。数百年来,他确实从未听说过什么人族祖灵,或是所谓的人道意志显现过威能。
即便是像雪儿那样站在修行巅峰的强者,也从未感知到过它的存在。
这么看,没有它,对人族貌似也没什么负面影响的样子啊…
之后祝馀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绯羽抖落出所知的一切,开始重复先前不耐的话后,才结束对话。
“多谢绯羽姑娘告知这些秘辛。”祝馀拱手一礼,“愿你在此处住得习惯,我们改日再会。”
玄影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走了。”
她挽住祝馀的手臂,两人并肩离去。
望着两人从识海中消失,绯羽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打发走了”
她实在不愿同时应付这俩。
玄影那傻鸟嗅觉太伶敏,刚刚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在重新获得肉身之前,她都不想再与祝馀相见。
“唉…”绯羽看着自己虚幻的手掌,“真怀念活着的时候啊,那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须看一只傻鸟的脸色?”
若是此生还能重获肉身,她定要先与玄影那丫头一决高下,让她见识见识九凤妖圣的真正实力。
第二件事,便是要找那个狗男人报仇雪恨。
想起先前被困在玄影体内,被祝馀轻易制住的经历,绯羽就气得眼角泛红,银牙紧咬。
“都怪这小蹄子…”她恨恨地攥紧拳头,“让我连反抗都做不到…”
不过两下便失神昏厥,这等屈辱她此生难忘。
若是换作自己原本的身躯,断不会如此不堪!
绯羽愤愤地想着,不禁开始脑补自己原身在的话,反过来压制祝馀的场景。
与此同时,女帝寝宫内。
武灼衣盘膝坐在锦榻之上,红光笼罩其身。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月仪小心翼翼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陛下,您要的书…月仪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