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主战场。
巨兽的突然落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们看着这宛如飞行地山岳一般的庞然大物升空,威势震天。
发射的光矛亦是恐怖无比,一矛下去报销百人。
结果没威风多久,就冒着烟跑了。
正在与魏炎、洛风激战的光头酋长勃勃和那名四境杀手,最是大惊失色。
他们本就在战斗中处于下风。
勃勃虽悍勇,但魏炎即便受伤,那熔岩金刚的狂暴力量依旧压他一头。
而那杀手,身法被洛风御风之术克制,仅仅几寸长的利爪亦难敌马槊之威。
几轮交手下来,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两人皆在苦苦支撑。
唯一的希望,便是寄托于天上那无可匹敌的巨兽,希望其能尽快摧毁镇西军的阵线。
只要下面的大军崩溃,这两个中原将领再强也无力回天了。
没了军队,仅凭他们两人可守不住两个军镇。
所以,只要巨兽开火,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
那惊天的爆炸声传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巨兽腹部被轰开巨大的缺口,浓烟滚滚,然后…
它竟然开始向后撤退了!
它撤了!
噔噔咚!
勃勃与杀手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完了!
全完了!
勃勃反应极快,在巨兽刚开始后撤,便头皮发炸,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虚晃一斧,逼退魏炎半步,同时右脚猛地一跺地面!
大片尘土被震起,屏蔽了视线。
勃勃身形化为一道模糊的土黄色影子,不顾一切地朝着与巨兽撤退的方向全力奔逃。
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落下的杀手。
谁跑得慢谁断后!
“孬种!”
魏炎怒骂一声,却并未追击勃勃,而是锁定了那名也想趁机遁走的杀手!
那杀手因伤势影响,反应慢了半拍,刚想施展身法逃遁,就迎面撞上了一尊火山。
正是包过来的魏炎。
抬头看去。
那熔岩金刚朝他狞笑:
“想走?!”
“先吃老子一斧!这是还你刚才那一下!”
话音未落,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斧已当头劈下!
杀手瞳孔骤缩,拼命格挡。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
咔嚓!
噗——!
兵器碎裂声与血肉汽化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名四境杀手,连同他的兵刃,在这一斧之下,飞灰湮灭!
随着勃勃败走,杀手被斩,金河城外这场惨烈的攻防战,终于失去了所有悬念。
北庭、热海两军将士士气大振,乘胜追击,彻底击溃了群龙无首的敕勒大军,成功占领了已成半废墟状态的金河城。
此战,他们不仅完成了摧毁敕勒前锋大营、截断其后路的战略目标。
更以两万兵力正面击溃十万敌军,阵斩敌军酋长亲卫无数,击杀一名实力强大的敌方高手,并重创了一头堪称战略兵器的敕勒巨兽!
但,问题是…
那巨兽…究竟是怎么被击中的?
当他们看到聚灵炮对其护盾无效时,心都沉到了谷底,却又被强敌缠住,分身乏术。
本以为此战必将付出惨重代价,甚至可能功败垂成,没想到那巨兽的护盾竟莫明其妙地突然失效了!
要不是它跑得快,当场就得被他们的炮击射下来!
“定是我军中勇士所为!”魏炎大笑道,“天上也有不少咱们的飞狮骑,肯定是他们想办法突破了那巨兽的护盾!”
“回去之后,某定要重重犒赏!并亲自向大都护为勇士请功!”
洛风点了点头,但也忧虑道:
“魏将军所言极是。只是…”
只是那巨兽退走的方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人返回…
……
另一边,一处堆满了敕勒人和怪物尸体的山坡上。
武灼衣拄着长枪,浑身浴血,战甲破损多处。
持续了一整夜的惨烈厮杀,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东方的天际,透出了第一缕破晓的光,驱散了些许战场的黑暗。
幸存的镇西军士卒们,开始发出震天的欢呼,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以两万正面击破十万众,这是足以加载史册的功勋!
身旁,那些年纪比她大上不少的女兵们相拥而泣。
有人激动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一起分享胜利的喜悦。
但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天上。
阳光洒下,欢呼震耳。
可她却觉浑身发冷。
……
黎明的第一缕光,斜斜地洒在大漠之上。
目光所及,沙丘间、沟壑里,到处都是堆栈的尸体。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绝大多数尸体都穿着敕勒骑兵的鞣制皮甲,只有零星几具身着大炎札甲的尸体夹杂其中。
人类的尸堆之间,还有许多非人的遗骸。
如小山般的长牙蛮象,皮肤像岩石般粗糙、体型堪比茅草屋的石肤食人魔,以及更多奇形怪状、来自西方草原或北方雪原的蛮族与怪物。
此外,还有不少镇西军的机关兽残骸,散落在战场各处,冒着缕缕青烟。
尸积如山,引来了天空中成群结队的秃鹫。
它们盘旋着发出啼叫,迫不及待地想要降落,大快朵颐。
砰砰!
两声枪响,打破了寂静。
子弹射落了几只秃鹫,惊得这些食腐飞禽慌忙振翅高飞。
它们的身影掠过下方一片规模浩大的军营。
军营紧紧围绕着一座有小半座城池大小的坚固堡垒搭建,无数面日月星三辰旗在晨风中飘扬。
堡垒的指挥室内,气氛凝重。
大都护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只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还有血迹渗出。
他现在压力和火气都很大。
以不足四万的远征之师,与敕勒可汗亲率的三十万大军在此地对峙多日。
对方不仅军力占据绝对优势,主帅的修为也能与他匹敌一二。
更棘手的是,在僵持数日后,敕勒可汗似乎失去了耐心,将压箱底的筹码全都推上了牌桌。
从极北雪原调来的长牙蛮象,刀枪难入的石肤食人魔,以及从更西方雇佣来的各种蛮族部落和怪物…
攻势一波猛过一波。
而原本计划中应该抵达侧翼,牵制敌军兵力的西域联军,却至今杳无音信。
若再这样僵持下去,他们恐怕只能被迫退兵,缩回城里等死。
大都护胸中郁闷难以排遣,一名副将却在此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因为过于激动,甚至在门坎处绊了一跤,摔得盔甲铿锵作响。
心情本就郁闷的大都护见下属这般失态,怒火腾地烧起,大怒:
“慌什么!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吗?!”
那副将却顾不上狼狈,也顾不上挨骂,兴奋地捧起玉简:
“大都护!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大捷!偏师…北庭、热海那边…大捷啊!!”
大都护猛地一愣,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夺过玉简。
随后,他脸上的阴霾被狂喜取代,重重一掌拍在面前的木桌案上!
坚实的桌案应声碎裂!
“好!好!好!”
大都护连道三声好,声音洪亮,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
偏师那边大获全胜,这一战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他此刻再看那摔倒在地的副将,只觉得无比顺眼,连忙上前亲手将其扶起,脸上笑开了花:
“快起来!快起来!你可是给本帅送来了及时雨啊!当赏!当赏!”
两人都非常默契的忘了刚才的些许不快。
大都护随即下令:
“传令下去,杀牛宰羊,犒赏全军!”
而他自己则用玉简给洛风他们那边传讯,让他们尽快按原计划行事,绕后包抄索虏。
他会尽力支撑,将对方死死咬住,以完成合围!
……
金河城方向,经过一夜血战的将士们并未能全部获得休整的机会。
洛风深知兵贵神速,她必须乘胜追击,将逃亡的敕勒溃兵和那艘受创的巨兽尽可能驱赶出战场。
至少也不能让对方和敕勒主力顺利汇合。
她点齐了自己麾下尚能战斗的亲兵精锐。
队列中,大部分熟悉的面孔还在,虽然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但眼神中燃烧着胜利后的斗志。
但,祝馀所部的飞狮骑兵,一个都没有回来。
洛风的眼神暗了暗。
昨夜战斗结束后,她便从武灼衣口中得知了一切:
是祝馀带着人想办法瘫痪了巨兽的护盾,才让聚灵炮有了击溃巨兽的机会。
可自巨兽撤退后,祝馀和他的部下,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她的目光落在队列中的武灼衣身上。
武灼衣穿着那身染血的铠甲,脸上的面具未摘,可洛风还是能看出她的不对劲。
她站在队列中,身形有些僵硬,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这姑娘只是凭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在强行支撑,没有让自己崩溃。
“虎头,”洛风语气放缓,“你率领斥候连番血战,且留下休整吧。”
武灼衣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象是从恍惚中惊醒。
“将军,我请求随队出征。我…还能战!”
通过面具的缝隙,洛风能看到她眼中盈满的泪水,却也看到了泪水之下的那份坚决。
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跟上。”
随着洛风一声令下,精锐们纷纷骑上飞狮。
飞狮发出低沉的嘶吼,展开翅膀,带起一阵狂风。
武灼衣紧紧追随在洛风身侧。
她的心底还存着一个希望。
她没有见到祝馀的尸体。
以他的本事,肯定不会就这么随便的死了。
或许,他就在那巨兽之上…
……
祝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自己居然还没死。
燃魂的副作用还在,他的脑袋像针扎一样疼,但影响不大。
就是这处境有些不太好。
因为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光头酋长的大脸。
对方此刻也是灰头土脸,满脸血污和沙尘,眼神复杂地瞪着他。
稍稍转动眼球,视野拓宽。
光头酋长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满身兽皮和兽骨装饰的老萨满,看他的眼神阴鸷如毒蛇,就好象他把他心爱的模型一脚踢碎了似的。
而另一个,则是个穿着看似普通的布衣中年人,面白无须,阴恻恻的。
中原人?
还是个…阉人?
宫里的太监?
祝馀心头一沉。
大炎朝廷内部…有人和敕勒人勾结上了?
似乎是捕捉到了祝馀看向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冰冷与杀意,赵公公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哟,小将军醒了?”
“小将军当真是好胆色,也好本事啊。带着区区几十号人,就敢往这驻守着数千勇士的敕勒圣物里冲,居然还真的让你把护盾给破了…”
他抱拳:
“赵某,实在佩服!”
被抑灵铁锁着的祝馀,只热情地吐出两个字:
“阉狗!”
赵公公脸色一青,阴毒之色一闪而过,正要发作,却被旁边光头酋长的一声大笑打断。
“哈哈哈!好骂!骂得好!”
“两年不见,小兄弟还是这般耿直!对俺胃口!”
他上下打量着祝馀,目光中既有欣赏,也有些忌惮。
他们是在转进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才勉强追上的巨兽。
但看到的景象却让他们头皮发麻。
舱门刚打开,就涌出血和残骸来。
尸体堵塞了信道,化不开的血腥味,饶是勃勃这等见惯了厮杀的悍将,都心中一寒。
萨满更是手脚并用地冲进去,生怕这“圣物”再出什么岔子。
沿着被尸体和血污铺满的信道深入,他们发现内部的守军几乎被屠戮一空!
直到在靠近指挥室外的那个驻兵场里,他们看到了造成这一切的人。
祝馀。
他就站在那里,脚下是由尸体堆砌成的小山。
手持两把砍卷刃的弯刀,身上血气缭绕。
他已然昏迷,但四周那些被吓得肝胆俱裂的守卫和萨满,依然无一人敢靠近。
光头酋长回想起那一幕,至今仍觉得嘴里发干。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人被当成牛羊屠宰。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欣赏这中原青年。
这等猛将,要是能为他们所用该多好?
所以,他拒绝了萨满直接处死这“亵读圣物之人”的要求,只是将人活捉。
“小子,”勃勃收敛笑容,正色道,“俺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弯子。”
“你是个难得的人才,跟着那中原朝廷有什么前途?”
“来俺们这儿!只要你点头,俺勃勃以先祖之灵起誓,立刻给你一个万夫长的职位!”
“美女、牛羊、草场,应有尽有!”
“万夫长?”祝馀突然嗤笑出声,“你自己手头,还有一万人吗?”
勃勃一时语塞。
的部落确实还有几万族人,可经此一役,活下来的也大多被打散。
如今身边满打满算,也只有千把亲随。
见祝馀如此“不识抬举”,一旁的赵公公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阴狠地接口道:
“酋长,跟这种冥顽不灵的小子废什么话?把他交给小人,小人有的是法子让他…”
“滚开!”
他话未说完,勃勃不耐烦地一脚踹在他腰子上。
力道不小,给赵公公踹出一丈远。
“大丈夫说话,狗别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