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无敌风火轮!”
溪边,一身利落劲装的英气“少年”清叱一声,手中长枪枪出如龙,粗制的钝铁枪头“噗”地一声燃起簇簇橘红火星。
随着长枪疾舞,火星被甩成一道道绚烂的火轮,在她周身划出耀眼的弧光。
一旁的青石上,祝馀抱胸而立,观看着“少年”舞枪,不时点点头。
算起来,和小女帝相遇已近一年了。
从最基础的体术开始,手柄手教她修行。
到如今,她总算将《焚天燎云枪》的第一式——星火初燃吃透了。
修为稳步精进的同时,日子也确实好过了不少。
修行者干苦力活是有说法的。
远超常人的气力与耐力,干起活来那就是最顶级的核动力牛马。
虎头一天甚至能打几份工,积少成多之下,这钱还真就被她攒下来了。
这笔钱,在那些高门大户眼里,还不够一晚的花销,连席间掷出的赏钱都比不上。
但在泥巴坊这地方,却足够让一家人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虎头家和隔壁千姨家都翻新了房子,祝馀暂住那间破旧的小屋也重新加固了,成了一间不错的小单间。
而那套她心心念念要送的衣服,也如愿穿到了祝馀身上。
当那套劲装送到眼前时,祝馀这才恍然,她日日天不亮便咬牙起身,挤出那点时间拼命赚取铜板,就是为了这份给他的回报。
劲装料子算不上华贵,但穿上很暖和。
身暖,心更暖。
然而欣慰之馀,祝馀心头仍有忧虑。
泥巴坊灵气稀薄,资源匮乏,眼下的进境不过是仗着小女帝根骨绝佳。
再过些时日,待修行渐深,此地必将成为困住她的泥沼,修为停滞不前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可他力量尽失,没办法凭自己带她离开此地。
没有那幕后之人的首肯,小女帝绝无可能踏出泥巴坊半步。
而祝馀又没办法找到前者。
一旦他暴露出自己知道虎头真实身份这事,那恐怕当天晚上他就得人间蒸发了…
“祝馀祝馀!你看我这招练得怎么样?”
虎头清亮的喊声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中拽回。
抬眼望去,她已收势而立,长枪扛在肩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一年来营养跟上了,又经克苦锻炼,她眉眼也张开了些,愈发精致了。
但长得好看也有坏处。
现在她出面都得找个面具带上,不然一露面就会被坊里那些热情的姑娘们堵住。
更要命的是,已经有媒婆闻着味儿上门说媒了。
越是穷困的地方,成亲也越早。
早早成亲生孩子,多个劳动力,家里负担也少一些。
好在姨姨阿婆也知道她的难处,那些来提亲的都被她们挡了出去。
虎头对自己太受欢迎这事儿很苦恼。
于是祝馀帮她想了个主意。
比武招亲。
欲求亲者,先过“比武”一关。
能和她过招的,才有过门的资格。
这一下子就少了很多麻烦,因为这憨丫头真动手啊。
即使不用武技,虎头本身也长了个子,身强力壮。
坊里的男孩都接不了她一下,何况那群小姑娘?
挨过打后,就没什么人敢来堵虎头。
不是每个人都象虎头自己那样,越打越起劲。
祝馀细看了虎头一会儿。
一年下来,她基本那儿那儿都长大了。
唯独胸口一马平川。
应该是裹的布条太厚了,不然就算是真的男子,练成这样也该有点起伏的。
而且祝馀是见过未来女帝的样子的。
那是一个意外。
女帝在捣鼓祝馀送她的玉简时,不小心按到了“自拍”功能,把刚洗完澡,只穿着睡衣的模样发了过来。
画面很糊,但祝馀看得清楚,女帝是能聚人心的。
这年纪每天裹这么厚,来掩盖自己的特征,也是很不容易了。
“祝馀,我过关了吗?”
虎头凑到他跟前挥了挥手,又问了一遍。
祝馀回过神来,说:
“挺不错的,你这…无敌风火轮,运力、控火、枪势,都把握到精髓了。”
“真的?!”虎头眼冒精光,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那我是不是可以学下一式了?第二式是什么?厉害吗?是不是能喷出更大的火?”
看着她这猴急的模样,祝馀不禁莞尔,却也没卖关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
他话锋一转。
“这第二式可比第一式复杂刚猛得多,修炼起来,可就要挨更多的打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修炼武技,从来都少不了实战的千锤百炼。
回想练第一式的时光,虎头可没少挨祝馀的棍子。
或是为了纠正发力,或是为了让她身体记住闪避的本能。
她这身结实的体魄,起码有一小半是被这么“打”出来的。
已经习惯了的虎头,一点不带怕的。
“皮肉之苦而已,睡一觉就好了!只要能变强,再多的苦我也不怕!”
她挺了挺胸,晒成健康小麦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紧实有力。
生活有了盼头,现在吃再多苦她也不怕!
只担心祝馀对她要求不够严、练得不够狠呢!
祝馀见她斗志昂扬,伸手取过她那柄自制长枪。
枪身粗糙,枪头也只是在铁匠铺里自己胡乱锻打出的一个铁疙瘩。
仅有个大概型状,与真正的利器相去甚远。
“那你且看仔细了,”祝馀持枪而立,“接下来便是第二式。”
说完,那粗糙的枪头上,火焰爆燃!
……
大炎,瀛洲。
东海之滨的海岸在线,一艘宛如天上宫阙的龙舟正悬停在半空。
龙舟之前,是一望无垠的蔚蓝深海,碧波万顷。
龙舟之后,则是繁华冠绝东部的第一大城,沧海城。
城池依山傍海,花灯连天,亮如白昼,端的是人间胜景。
皇帝圣驾巡幸至此,奉皇命,这座本就热闹的城池更是昼夜不息。
夜晚亦是灯火辉煌,绚烂的烟花不断升空,炸开漫天华彩,将夜空与海面都染得瑰丽非凡。
龙舟之下,特意搭建的巨大平台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从东部诸州精心挑选出的美貌歌姬和舞女们,正竭尽全力献舞献唱。
莺歌曼舞,婀挪多姿。
她们没有资格登上龙舟,近前伺奉,只盼着那高居龙舟之上的君王,能偶然投下一瞥。
但今夜,所有的期盼注定成空。
因为年迈的皇帝并未端坐于龙舟前端的看台之上。
“咳咳…咳咳咳…”
龙舟内核处,一间与皇宫大内规制一般无二的奢华寝殿内。
御极已有数十年的老皇帝,正虚弱地躺在龙床之上,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苍老的面容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陛下…龙体要紧啊…您就服一粒药吧…”
龙床边,一位面容憔瘁的老宦官几乎是五体投地般跪伏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高高捧着一方打开了的玉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