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你看!”
虎头一进院子,几步跑到老妇人身边,兴奋地喊着,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些铜板,在桌上一字排开。
“这些我今天赚到的!后面几天您的药钱,可都有着落啦!”
这些铜钱,正是她今天和三狗那伙人起冲突的原因。
老妇人抬起手,枯瘦的手掌轻轻扶着小女帝的头顶,声音沙哑,却满是慈爱:
“我们家小虎子长大了。”
这顿晚饭很简单,糙米饭,一碟炒青菜,一小碗腌咸菜,还有一盆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
但气氛却很温馨。
虎头叽叽喳喳地说着白天的“战绩”,只是隐去了挨祝馀揍的那段。
老妇人静静地听着,偶尔咳嗽几声,嘴角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那位被虎头唤作“姨姨”的妇人则在一旁默默添饭,偶尔和祝馀对上视线,和善一笑。
饭后,虎头自告奋勇去洗碗,老妇人则和祝馀聊了两句。
说话滴水不漏。
等天色渐暗,中年妇人那边也收拾妥当了,便由虎头领着祝馀,往隔壁那间收拾好的小屋去。
小屋虽然依旧简陋,但窗户糊上了新纸,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还铺了一层干净的干草和一床薄被。
虎头拍了拍铺在地上的干草,一脸得意地冲祝馀笑:
“怎么样,我阿婆和姨姨人不错吧?”
祝馀点了点头:
“确实是很好的人。”
得到肯定的虎头更高兴了,盘腿坐好,用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追问:
“再说说你吧!你都学过啥厉害本事?快跟我说说!”
祝馀也在旁边的干草堆上坐下,姿态放松:
“学的东西啊…很杂。什么都会一点。”
“哦?都有哪些啊?快讲讲!”
虎头被勾起了好奇心,缠着祝馀问东问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院里传来姨姨的声音:
“虎头,该歇息了。”
小女帝这才惊觉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意犹未尽地“啊”了一声。
“那…那我明天一早再来找你!你可别睡懒觉!”
不等祝馀回答,她便噔噔噔地跑出门,小跑着消失在夜色里。
一跑回屋,折腾了一天累得不行的她,沾了床就开始犯困。
眼皮子打架时,恍惚看见阿婆和姨姨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借着月光低声说着什么。
她没听清几句,就沉沉睡了过去。
……
就这样,祝馀在虎头家隔壁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履行了对虎头的“承诺”,开始教她和小伙伴们一些东西。
当然,不是高深的功法,而是最基础、最根本的东西——体术。
那天虎头叫来检查的孩子很多,但正经开始修炼时,到的就很少了。
毕竟他们需要帮家里干活。
劈柴、挑水、捡拾柴火、照顾弟妹,甚至跟着父母打下手。
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每天准时来这里“罚站”?
而来的那些也没坚持多久。
日复一日地重复那几个看似毫无威力的动作,不能跑不能跳,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
对天性活泼好动的孩子们来说,简直是种折磨。
几天下来,人越来越少。
有的觉得太无聊,远不如去掏鸟窝有趣。
有的被父母叫去干活,再没出现过。
还有一两个身体瘦弱的孩子,练了没两天就腰酸背痛,龇牙咧嘴地放弃了。
不到十天,当初那个小小的“修炼”队伍,便只剩下了小女帝一个。
这天,修炼结束。
虎头已累得满头大汗。
“辛苦了。”
祝馀赞许道,然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
“喏,犒劳你的。”
虎头接过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三个白白胖胖,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包子!”
她惊喜地叫出声,而后又疑惑地看向祝馀:
“你哪来的钱?”
“自然是赚的,”祝馀笑了笑,没细说,“快吃吧,趁热。”
虎头欢呼一声,却没立刻吃。
她眼珠一转,拽着祝馀的袖子:“走!带你去个好地方吃!”
她带着祝馀穿过泥巴坊狭窄曲折的小巷,来到坊市边缘。
这里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砖石塔楼,斑驳的墙体爬满了枯藤,是泥巴坊里最高也最破败的建筑。
塔楼废弃已久,连门板都不知所踪。
“就这儿!”
虎头熟门熟路地钻进塔楼,沿着内部残破的木梯“噔噔噔”地往上爬。
祝馀紧随其后。
一直爬到顶层,视野壑然开朗。
塔顶的平台不大,破损的栏杆摇摇欲坠。
两人找了个相对稳固的角落,席地而坐。
微风吹过,沁人心脾。
虎头发出一声舒适地轻哼。
这里能俯瞰整个泥巴坊。
放眼望去,泥巴坊像上京城内的一个补丁。
密密麻麻的低矮棚户挤在一起,屋顶是杂乱的茅草、破旧的瓦片。
狭窄的巷道如同迷宫,污水在沟渠里缓慢流淌。
袅袅的炊烟升起,很快就被黄昏的暮色吞没。
可视线再往远处延伸,却被更高的建筑挡住了。
那是上京城的其他坊市,华楼林立,用黄金宝石装饰过的屋顶在夕阳下金光闪闪。
更远处,上京城中最高大的宫城巍峨耸立。
黄昏之时,那些繁华坊市和巍峨宫阙中,万千灯火依次点亮。
点点灯火汇聚成片片光晕,勾勒出琼楼玉宇的轮廓。
温暖、明亮、辉煌。
与脚下这片沉浸在阴影与微末亮光中的泥巴坊,对比鲜明。
那灯火辉煌之处,宛如悬浮于尘世之上的仙宫琼阁,遥远得象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虎头咬了一大口包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那片璀灿的灯火。
眼睛里映着光,满是憧憬。
“跑这儿来做什么?”
祝馀偏过脸,问:
“在这里吃包子会更香?”
一句玩笑,没成想虎头竟用力点了点头。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