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判断这件事失败了？”陈默询问道。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方卫平，又想到跟着陈默号后面的遗忘岛————其实，这个计划也并不完全算失败。

不过，陈默并没有立刻戳破这些，他还想听听罗康的想法。

罗康理所当然地说：“局长没有回来，你们看上去对这个计划一无所知，既然一无所知，大概率也没有完成计划。”

控制局在末世降临后，依然没有放弃。在诡船出现在血海之上后，他们制定了新的计划，企图通过收集小岛上的模因，来还原【他】的全貌，从而研究出对抗【他】的逆模因。

这其中有无数风险，他们很可能在了解【他】的同时被污染，也可能丧命。

“而且这十年来，我们也意识到，信息删除计划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逆转了。”罗康无奈地说，“就算我们想学习末世前的科技知识，也学不会了，反而会疯掉。那些人类曾经掌握的知识，如今却成为了人类的禁忌。”

“孩子们呢？在末世后出生的孩子，没有直接经历信息删除计划，他们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吧？”陈默问。

罗康叹了一口气：“是的，认知还是一张白纸的婴儿没有受到影响，但问题是我们也没办法给他们及时灌输正确的认知，因此在镇上出生的孩子，对【他】

的影响也没有半点抵抗力。”

“所以，局长才决定出海，找回人类遗忘的文明，只要能将知识带回来，即使我们这些大人已经没希望了，但孩子们还可以学习。”

“可惜，时间过得太久了，局长迟迟没有回来，而新生代的数量也越来越少。而且他们出生于末世之后，从认知上来讲，已经和我们有着很大的差异了。”

“在末世中出生的他们，记忆中没有任何生活在末世前的经历作为锚点，这导致他们很容易就会被污染改变认知。”

陈默点了点头：“我可以理解，船上也有一位这样的少年。”

3号在旁边不屑地冷哼一声：“新时代就要有新时代的想法，总是拘泥于过去，有什么用呢？”

罗康听到3号的话后，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反驳，而是对着陈默继续讲述陆地上的故事。

“甚至有的少年，会觉得异常体才是人类的未来，只有成为异常体的一部分，与污染共存，才是出路。”

陈默想到了在中海和外海碰到的那些邪教徒。

“不说这些了，你们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罗康盯着陈默，然后看向在场的冬梅等人。

“————对不起，我的反应比较慢。”杜子安举起手问，“现在我才搞清楚状况。我想问，你们留在陆地上的避难所到底有几个？”

罗康回答：“其实有很多个，分布在海岸的各处，我们这里原来是1号避难所，现在改名叫希望镇。”

杜子安张了张嘴，但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问。

“你是不是想问你原来在的村子”？”陈默适时地问，“但是你记忆模糊，又不记得那个村子的名字。”

杜子安连忙点头：“对！所以罗康，你见过我这张脸吗？”

罗康看着杜子安那张凶恶的脸，全身一哆嗦，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印象，不过之后我可以帮你查一查人口记录，或许能找到你原来在哪个避难所。”

杜子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杜子安，我记得你说过，因为你这张脸，你村里的人可不待见你，你怎么还要回去？”冬梅小声说。

杜子安道：“总归想要回去看看，毕竟算是我的家”。”

冬梅微微睁大双眼，看向罗康，请求道：“能不能也帮我找两个人，他们是我的父母，在研究所工作，可能和你们控制局还认识。”

冬梅只是想确定，当初在1114号所经历的赌局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们叫什么名字？”

“梅俊峰和邱晨。”

罗康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冬梅急切地问：“你不用隐瞒，也不用在意我的心情，我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心里也有了一些预期。”

罗康这才说：“他们俩是我们的黑金渡轮工程师，已经牺牲了。”

“他们是怎么牺牲的？”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冬梅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陈默也在旁边侧耳倾听着。

罗康叹了一口气：“对不起，那是发生在信息删除计划之前的事了，我不记得太多细节了。”

冬梅追问：“他们是不是去了诡船上的宴会，你们是要庆祝什么事吧？”

罗康摇了摇头。

冬梅发出失望的叹息。

罗康叹气，询问：“你和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们的女儿。”

“原来如此。”罗康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冬梅。“他们确实有个小女儿，本来所有的遗孤都会被送到0号避难所，不过后来那边出了点问题，我们就将后续的孩子送到了各个避难所，找人收养了。”

这时，坐在后排椅子上的某人大声说：“那些被收养的孩子，很多都出海了，我看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此时，冬梅和陈默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往事上。事实上，当听说自己父母真的牺牲后，冬梅就不想关注这件事了。

冬梅看了眼陈默，用口型说：“0号避难所？”

那不是陈默点了点头。

罗康提到的“0号避难所”就是新生岛的前身，鱼生教的大本营，也是“火种计划”的执行地。

那几个戴着面具的先知小孩，也因为0号避难所的污染泄露，永远成为了异常体021的拟像。

“我们能谈谈0号避难所吗？”

陈默看向罗康，真诚地发问。

罗康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那个避难所已经被废弃了，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默道：“你说0号避难所出问题了？所以你们就遗弃那个避难所了吗？”

罗康点了点头。

“我可以去看看吗？它的遗址。”

罗康摇头：“你去不了，血海降临后，将大陆上的一部分土地分裂了出去，0

号避难所已经从这块大陆上分裂出去了。”

“如果你想去其他遗址，没准还能过去，但很不巧，0号避难所刚好被分裂出去了。”

陈默眯起眼睛，这就是诡异小岛形成的经过吧。

“我明白了。”

甜甜忍不住插嘴道：“不过分裂出去的大多是污染区，也幸亏如此，我们才能较为安全地活到现在。如果你想在这里逛一逛，我可以带路！”

“甜甜！别总想着找借口去那边的城里玩。”老妪看穿了甜甜的想法。

甜甜不太服气：“罗康都说了，大部分污染区都被分裂出去了。那片城市很安全，我为什么不能进？”

“有怪物。”老妪说。

“是异常体啦！”甜甜纠正道，“大片的污染区已经被分裂出去了，所以城里即使有异常体，也不那么厉害，在知道规则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罗康打断了这一老一少的争论，盯着陈默：“好了，陆地上的情况我都差不多告诉你们了，现在你们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吧？”

“你问吧，能说的，我知无不言。”

“血海上的小岛都什么样？你们真的去做了那些岛主任务吗？”

陈默点了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从这里分裂出去的被污染的土地，都漂移到了血海深处，形成了诡异小岛。”

“换句话说，那些小岛就是曾经的污染区。”

罗康略有所思，然后接着问：“我们注意到你们的船，好象和出发时不太一样了，你们已经可以驾驭诡船了吗？”

“是的，我是诡船的船长，当上船长后，整艘船就可以继续升级。”

教堂中哗然，从血海而来的新消息，让这些生活在陆地上的人发出惊奇的感叹。

“这是我们第一次获得血海上的第一手资料，感谢你们能活着回来。”人群中有人真诚地说。

“我们的计划虽然失败了，但你们回来了，也算是有所收获。之后你们能不能将遇到的小岛，还有异常体污染都详细的向我们说明呢？这也算是收集到了很多有关【他】的资料。”罗康说。

陈默摸了摸下巴，说出了一句让在场人们震惊的话。

“其实你们的计划也并不算失败，因为我已经找回了你们的控制局总部，要什么资料，上岛找就是了。

我相信，末世前的总部数据终端中，一定保存着大量异常体的资料，还有你们需要的知识。”

那座岛上有电子垃圾堆成的垃圾场，还有不计其数被末世前人们扔掉的书本和硬盘。

方卫平，虽然你在岛上实行的几种延续人类文明的方法都失败了，但至少，你曾经努力去收集的垃圾和资料，并不是毫无用处。

陈默这样想着，如果没有方卫平提前收集并整理过一波，他们现在上哪找那么多“末世前的知识”？

罗康那张彬彬有礼的脸出现了裂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找到了所有的资料？我们局长都没办到的事，你们居然办到了？”

陈默点头。

“那资料在哪里？”罗康伸出手，“是什么文档吗？但那么多的文档，你们要怎么搬过来？”

忘记科技的结果就是，罗康这种曾经是控制局的员工，也想不起来资料其实可以保存在数据库终端中，退一步讲，他连硬盘的概念都没有了。

“在岛上，上岛找一找就行，现在岛上的物品都死机了，几乎没有危险。”陈默重复道。

罗康其实没有理解陈默的话，因为他说的话太超纲了。

什么叫上岛？岛在哪？他们到底是如何将那么多的文档带走的？

而且，什么叫做找回了控制局总部。

“据我所知，控制局总部也属于深度污染区，早就在血海降临时，被分裂走了。”罗康迟疑地说。

“你听好。”陈默一字一顿，放慢语速。“我们将控制局总部，带回来了。”

“那片土地就停在距离这里五海里的地方，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上去。”

罗康终于理解了陈默的话，震惊地站起来。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找回末世前的资料和知识吗？所以我把你们当初遗弃知识的地方，你们的总部带回来了。”陈默强调道。

“天啊！”

“我的妈啊。”

“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吗？”

“那我们有救了？末世要结束了吗？”

“咱们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人群再次哗然，盯着陈默一行人的眼神全都变了。

罗康向旁边的一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他立刻跑出去，大概是去查看五海里之外到底有没有小岛去了。

十来分钟后，年轻人回来了，对着大家点了点头。

“全是真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罗康的额头渗出汗渍，他随意地擦了擦，然后长呼一口气，按耐住现在就想要上岛的冲动。

“这事来得太突然，我们需要消化一下。”

“可以理解。”

罗康快速说，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你们的住所，都准备好了，今晚请务必来参加晚宴。”

“这几天你们可以安心住下，虽然你们啥都不记得了，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当这里是你们的家。”罗康说，然后又改口：“不不，这里本来就是你们的家！”

“他咋子了，突然变这么客气干啥子？”不明所以的方卫平问。

“欢迎回家，欢迎啊！！”罗康大声说。“你们一路上也累了吧，先休息，别忘了晚上来吃饭！”

“哦哦，你们还怪好的喃。”

“对了，我记得局长的那艘船上没有你，或者是我记错了，毕竟十年前我只是个实习生。总之，您叫什么名字？”

陈默转了转眼珠，他又得到了一条有关自己的信息。

当初阿茉和那个被【陈默】模因污染的青年上船时，那位青年还没有变成陈默的样子，甚至根本没有被污染。

趁此机会，他倒是可以了解下当初的情况。

“我还有一事相求。”陈默说。

“您说，只要我能办到。”

“当初登上1114号诡船的乘客名单，可以给我一份吗？”

如果那个人是初始登船人员，就一定能找到他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自己刚穿越过来使用的那具身体的主人身份。

知道那人的身份，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挖出来当年更多的信息。

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一个感染了【陈默】模因的人上船？

“我到底是被怎么安排的？被谁安排了？为什么【陈默】这个身份会成为这么稳固的身份锚？”

陈默的疑问很多，他有预感，自己已经十分接近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