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枪重创的埃德加神父,脸上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极致的怨恨所取代。
他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恶意:“亵读者,你竟敢,打断……这神圣的仪式!”
“时间,不多了……”埃德加神父嘶吼着,眼中最只剩下纯粹的,混沌的疯狂,“既然如此……那就以我这残躯为容器。以我之血魂为献祭!让伟大的存在……直接降临吧!”
他猛地扯开捂住伤口的手,任由那污浊的血液喷涌而出,跟跄着,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一步一个血脚印,踏入了由尸体构筑的邪恶法阵中央。
“阻止他!”楚隐舟厉声喝道,抬手想要再次开枪。
然而,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刻,那两名侍僧发出绝非人类喉舌所能产生的,直刺灵魂的尖啸。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力场以她们为中心猛然爆发,仿佛将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凝固成了粘稠的实体。
楚隐舟感觉仿佛整个空间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如同在抵御狂风,他举枪的手臂如同灌了铅,呼吸骤然困难,连思维都仿佛变得迟滞,身后的同伴们全部难以行动,威尔更是闷哼一声,半跪在地,几乎无法抬头。
他们被暂时性地压制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父走进法阵中心。
埃德加神父站在法阵中央,张开双臂,他的鲜血滴落在脚下的尸体和符文上,整个法阵瞬间被激活。
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祭坛上方的空间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刺耳声响,一道漆黑的,边缘流淌着紫红色能量的裂隙被强行撕开。
紧接着,一团庞大,混沌,无法用常理形容的紫黑色物质从裂隙中蠕动着,挤压着,膨胀着涌了出来。
那是由无数扭曲蠕动的触须,不规则搏动的血肉,以及闪铄不定的诡异能量构成的聚合体。
它贪婪地汲取着法阵的力量,地上土匪与村民的尸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纷纷离地而起,被卷入那团不断膨胀的混沌血肉之中,成为了它生长,成型的养料,骨骼被碾碎重组,血肉被融合吞噬。
几乎在眨眼之间,一个庞然大物降临于祭坛之上,其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半个洞穴空间。
它大约有一辆卡车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油亮亮的紫黑色。主体如同一个臃肿不堪的,匍匐在地的巨兽,一张占据了大半个正面的血盆大口无意识地开合著,露出层层叠叠的利齿。
它的脸上遍布无数粗细不一,疯狂舞动的肉质触须,以及密密麻麻镶崁在触须与皮肉之间的猩红眼球。
它的四肢粗壮如同象腿,但末端并非蹄足,而是分裂成无数粗大,弯曲、如同巨型蠕虫般的触须爪子,牢牢抓握着地面,每一次移动带着粘稠声响和地面的轻微震动。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两名侍僧的身体发生巨变,她们的身体在尖啸之中膨胀,蜕变,逐渐化作了两根珊瑚状的,不断蠕动增生的巨大肉柱,肉柱表面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睛,顶部伸出蠕动的触须,矗立在跛行者两侧。
怪物发出一声咆哮,随着它张开那巨口,周围的空间都随之扭曲。
坚实的岩石地面如同褪色的油画般剥落,消散,露出底下虚无的黑暗。墙壁,穹顶,那些垂下的发光藤蔓,一切物质的界限都在模糊、融化。
眨眼之间,他们仿佛被强行从现实世界剥离,坠入了一片无尽的,令人心悸的虚空。
远处,是扭曲蠕动的、散发着不祥的紫黑色亮光,象是无数只巨大邪眼在黑暗帷幕后眨动。
楚隐舟的心脏狂跳,他看着那恐怖的庞然大物,【理性之眼】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铄着,试图解析眼前这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跛行者】
【来自深渊的扭曲造物。】
【空气都为之凝固,光线为之扭曲。】
【快逃。】
【逃。】
眼前的信息逐渐变得支离破碎,消失在周围的黑暗之中。
那是理性无法直视之物。
仅仅是注视着它,楚隐舟就感觉自己的理智如同被放在砂纸上摩擦,耳中充斥着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滋生在脑海深处的疯狂低语。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
并且那数值仍在缓慢地上升。
就在跛行者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馀波尚未散去,其庞大的注意力完全锁定在楚隐舟等人身上时,还有一个被遗忘的身影。
埃德加神父。
他跟跄着,转过身,不再是面向入侵者,而是面向那由他亲手召唤而来的,紫黑色的庞然巨物。
他脸上那疯狂与怨毒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一种信徒终于得见“神迹”时的、纯粹的呆滞。
他仰望着那可怖的,布满触须与眼球的“脸孔”,望着那张开合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口,望着那令人理智崩坏的存在。
他浑浊的眼中,竟反射出一丝奇异的光芒,如同看到了毕生追寻的答案。干裂的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了一声喃喃:
“这就是……圣光吗?”
他的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有一种彻底的迷失。
这难道就是他想要召唤的救赎?
跛行者那数百只胡乱转动的猩红眼球,有几只倏然转动,聚焦在了这个渺小的“创造者”身上。
没有预兆,没有怜悯。
一条粗壮的紫黑色触须从跛行者的身侧弹射而出,瞬间缠绕上埃德加神父的身体。
神父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发出惊呼,只是依旧仰着头,呆滞地望着那巨大的怪物。
下一刻,触须猛地回缩。
埃德加神父的身体被轻易地拽离地面,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直投向那张开的、如同无底深渊般的血盆大口。
在落入那层层利齿的瞬间,埃德加神父似乎终于从那种癫狂的迷醉中惊醒。他最后的视野,被无尽的黑暗,螺旋的利齿和蠕动的血肉所填满。
他脸上的茫然被极致的惊骇所取代,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仿佛终于认识到他所呼唤之物的本质。
但已经太晚了。
巨口合拢。
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碾磨的粘稠声响,被淹没在跛行者喉间低沉的咕噜声中。成为了这亵读仪式最后的,微不足道的注脚。
现在,失去了召唤者的跛行者,将那数百只充满纯粹恶意与饥饿的眼球,再次牢牢地锁定了面前,仅存的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