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极品龙井了。只有在狮峰山或龙井山上，才有这样正宗的茶叶，谢谢您！”
光向阳一脸微笑，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手里端着自己的茶杯，轻轻晃了晃，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长辈般的温和：
“芳霖，你到长宁多少天了？我算算……还差三天就满一年五个月了吧？”
“是，光书记您真是好记性。”杜芳霖如实回答，手心渐渐沁出了细汗，光向阳的慈祥总让她有某种直感的不安。
“时间过得真快。”光向阳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当初把你从省财政厅调过来，我是拍了胸脯的。你在省厅的时候，分管专项资金审批，三年零违规，审计报告次次拿‘优秀’，厅里的老领导提起你，没一个不竖大拇指。我就是想让你到基层来锻炼锻炼，把先进的财政管理经验带到长宁，以后的路才能走得更稳。”
铺垫做得差不多了，光向阳话锋一转，终于提到了正题，语气却依旧平和，只是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紧紧锁定杜芳霖的眼睛：
“昨天常委会的决议，你应该知道了吧？”
杜芳霖一愣，忙摇头说：
“什么决议，光书记，同我有关么？”
光向阳斟酌了一下，说：
“闻市长在会上，在没有同我和五人小组的同志事先沟通的情况下，突然提名你当常委候选人，而且会议通过了，这事……太草率了。”
杜芳霖大吃一惊，光洁的额头顿时就沁出一层细汗，像铺了一层细细的钻石一样。她连忙坐直身体，语速略快地解释：
“光书记，我真的一点也不知情！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不知情？”光向阳轻轻重复了这三个字，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杜芳霖忙说：
“是的，我根本不知情。我来长宁工作，是历练一下自己的能力，就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也从来没和闻市长提过相关的想法。”
杜芳霖从内心来讲，她是佩服闻哲的魄力、学识，还有作为异性的天生欣赏。但要她贴上“攀附闻哲”的标签，甚至被人怀疑有“串通”的痕迹，她是万万不愿意的。毕竟，无论众官场规则，还是关系亲疏，她其实更倾向于光书记。
但她是一心想干一些工作的人，在实际中，自然同闻哲的理念相近，从这一点来说，在潜意识中，闻哲同她也很亲近。
光向阳审视着杜芳霖，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看似随意地问道：
“闻市长在提名你之前，没私下找你聊过？比如自贸区的工作推进，或者干部调整的想法？”
这个问题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向杜芳霖。她心里一紧，快速回想与闻哲的接触，除了公开的调研会和工作汇报，两人确实没有私下见面，更没聊过常委提名的事。
但光向阳的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伪装，这让她在紧张之余，心里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绝对没有！光书记，我以党性保证，我和闻市长只在公开场合谈工作，私下里没有任何接触。上次调研会结束后，我连他的办公室都没去过。”
光向阳看着她略显激动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可以确定杜芳霖的话是可信的。
他放下茶杯，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我不是怀疑你，就是随口问问。毕竟闻市长突然提名你，难免让人多想。”
杜芳霖心里涌起一股反感，她非常别人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让人会有更多的联想。
杜芳霖不理会这些弦外之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诚恳地说：
“我和闻市长在自贸区调研时确实配合得不错，他很认可我提出的跨境贸易优化方案，但我们聊的都是纯工作内容，从没涉及干部提名的事。我想，闻市长提名我，可能是觉得我有沪市自贸区的工作经验，能帮到长宁的发展吧。”
光向阳不置可否，说：
“或许是吧。但是你得想清楚，常委是什么位置？是全市的核心决策层，长宁十一个常委，哪个不是在基层摸爬滚打十年以上，根基稳得很？你刚到长宁一年多，可能连各区的分管领导都没认全，就算真选上了，怎么开展工作？你想过没有，这样的提名，其实这是把放你放在火上烤！”
杜芳霖立即明白，虽然闻哲的提议过了常委会，但是光书记并不认同。关于周志强、刘明亮将入常委的传闻，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今天光书记找自己，就是为了保证周、刘两人顺利当选进入常委。
想到在自贸区调研的情景、想到自己翻阅过的自贸区的许多材料，从没有对进入常委产生任何想法的杜芳霖，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想法，连刘明亮都能进常委，自己又有什么不能？
光向阳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给她留了消化的时间，然后话里有话地补充：
“更重要的是，人言可畏啊。你是我调过来的干部，现在突然被闻市长提名当常委，外人会怎么说？‘光书记搞山头主义，把自己人塞进常委’‘杜芳霖靠和闻市长串通上位’，这些话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是多大的损害？你之前在省厅攒下的好口碑，可能就因为这一件事，全毁了。”
这番话戳中了杜芳霖的痛处，她虽然出身干部家庭，也算是世家子弟。但她也是从基层会计一步步做到副厅级干部，靠的就是“实绩”二字，最在意的就是别人说她“靠关系”。
“光书记，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有的人要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我不在乎。”言语之中，心中的反感又强了几分。
光向阳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意：
“我已经给省财政厅的万山宁同志打了电话，他透了个底，年底厅里有个副厅长的空缺，分管预算管理。我跟他说了，你在长宁的表现很突出，到时候我亲自给你写推荐信，再托省组织部的朋友运作一下，十拿九稳。”
副厅长的位置，是杜芳霖梦寐以求的目标。她在省财政厅熬了八年的处长。从仕途的路径来讲，四十岁出头，又是女干部，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