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宴年走后,韩姝低头看地毯,抬脚踩上去,顺脚把自己勾起来的褶皱擀平。
这几天她挺忙的,公司,梅家,学校,自己住的地方多头跑,重新布置庄园和搬家的活交给了潘尼沃斯,她只记住了权奎丽缇的结构图。
不费一兵一卒,不花自己一个子儿就能重新搬回老宅,且先不去管老宅的权属在谁名下,这算是一件好事。
可惜在这大好日子死了个挺重要的成员,老太太难过,奠定了肃穆和悲伤的基调,导致小辈们不敢庆祝,更不敢聚众喝酒。
觉得家里过于沉闷的跑出去玩了,没出去的各自缩在房间或某个角落里捣鼓自己的事。
没有闲杂人往跟前凑的韩姝,终于有闲情雅致独自游逛这座已经归属于她的新战场。
整栋建筑已经装上最尖端的监控和窃听器,只要她需要,随时可以调取任何一个房间的影音,密码只有她和久明有。
潘尼沃斯说,梅绪的小儿子梅裴明给房间里装了很多电脑,为此特别改装了线路;梅项霏的衣橱里堆满了马的各种经典款,每次出门拎三个都能一个月不重样;梅宴年则运来了近十把武士刀,摆在屋里当装饰,他看过,都是名家出品,开了刃,很锋利。
除此之外,还有带各式书籍,手办玩偶,珍品瓷器等等过来的人。
因为渚夏的要求,大家乖乖听话聚集在这里,韩姝能确定,住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各玩各的,夜不归宿,到处跑的没影。
并不会住很长时间的地方都要带上的东西,要么是真喜欢,要么是别有用处。
韩姝给自己的房间安排在三楼。
梅项霏说她真会挑,一下选中了上一任家主,也就是梅允何他爸梅绎住的房间。梅允何觉得这房间总让他想起他爸的脸,不住这儿,其他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不住,导致房间空了下来。
韩姝没想那么多,她选这里是因为房间够大,采光和视野都很好,能同时看到城堡正前方的喷泉广场,侧边的湖泊,以及斜侧方的白房子。
连接庄园和白房子的路上种满巨大的枫树,像条色彩浓郁的绸缎。当车和马匹从树的间隙行驶而过时,她能看的一清二楚。
城堡左翼走到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玻璃阳光房,里面引了活水盘旋蜿蜒穿过,养了各种珍稀植物和观赏鸟、蝴蝶,各个夫人房间里的鲜切花基本都是从这里取材。
韩姝一路过来逛了音乐厅游戏厅阅读室棋牌室影院厅茶话会室圆舞曲厅等等地方,走累了,想在这儿歇歇,看看花,听听水声。
还没完全坐下,花丛里突然走出一个人,吓得她落座的动作卡在半空,一时不确定是不是该站直走开,另找其他地方休息。
“坐吧,不用管我。”
梅绍手里拿着几支剃了刺的黑巴克,红到发黑丝绒质感拉满的玫瑰,配上他身上漆黑庄重的西装,意外有种诡异的血腥感。
“你还好吗?”韩姝坐在藤编的双人椅上,看着他的神情,“节哀。”
“没事。谢谢。”他站在铺在水面的木栈道上,说完并不走开。
韩姝看向他手里的玫瑰,“送人的吗?”
“嗯。”
“徒手拿着不方便也不庄重,怎么不让花匠包一下?”
“忘了。”
韩姝左右找了找,从裙子的腰间解下一条装饰用的缎带,“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扎起来吧。”
梅绍果真把花递了过来,“谢谢。”
这气氛和平时两人相处模式完全不一样,韩姝低头忙活,顺嘴解释,“别误会,看在你今天伤心难过的份上,我才对你和颜悦色。”
他单手插在兜里,目光低垂,看着她摆弄花枝和带子的手,莫名有点萧索。
“我知道。”
“送给谁的?”
“薛琼。”
是他老婆。
韩姝立马想到一点,“她是不是还不知道梅宴澄的事?”
梅绍点头。
所以这是打算带几支花回去先把人哄开心,然后在给人迎头一击吗?
她问:“她生的什么病,我可以去探望吗?”
梅绍看着她原本平静的眼神里,因为这句话掺杂进一些不明意义的波动,“去看她?”
“突然想起该去看看而已,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她把扎好的花递出来,“喏。不用谢。”
梅绍伸手来接,他的手掌大,接触面积宽,蹭着她的指尖裹过去,随即各自分开。
他还是没走,“你坐在这干嘛?”
“休息。这里太大,逛累了。”
“会骑马吗?”
“嗯?”
他完全没个前因后果,很突兀地说出来,“明天公司那边没什么要紧事,也不用去学校,来猎场陪我骑马吧?”
韩姝笑,“你把我的行程摸得这么清楚吗?不好意思,我不会骑马。”
“有专业的教练指导,你那么聪明,学起来肯定很快。你不想亲自丈量权奎丽缇到底有多大吗?”
他在努力蛊惑她去。
韩姝意有所指,“跟着你一起骑马,会不会在中途被你当成猎物,一枪射杀?”
“我杀你干什么,又没什么好处。”
“说的也是。”韩姝往后倒在藤椅靠背上,踢了踢腿,“梅宴年情绪波动很大,你不多陪陪他吗?”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剩下的他自己消化。”
韩姝不太赞成,“好无情的父亲。”
“我安慰他,谁来安慰我?”
“所以这是你让我陪你骑马的原因?帮你调节心情,尽快从失去儿子的悲痛里脱离出来吗?”韩姝皱起眉头,“我是不是过于忙了?夫人,梅允何,还有你,都在给我派活,却没有一个人给我开工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公平。”
梅绍在她说话时,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你想怎么定义公平?”
韩姝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或许你能给我答案。”
他轻轻捏住她的手腕,把手掌翻开,玫瑰放进掌心,说:“答案从来都只握在你自己手里。”
梅绍没有带走玫瑰,他说如果让薛琼知道扎玫瑰的带子是从她裙子上解下来的,能当场气死。
他刚失去一个亲人,不想一天之内失去第二个。
韩姝拿着花回去,进屋后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