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将庙街夜市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雨水冲刷着后巷堆积的霉烂纸箱和祭品灰烬,却冲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寒、潮湿和血腥气。
那盏唯一的绿色应急灯,在风雨中疯狂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幽光,将湿漉漉的墙壁上渗出的暗红水渍,映照得如同流淌的鲜血。
温婶站在后巷深处。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混合着污水和灰烬的泥泞里。
雨水冲刷着她灰败的皮肤和头颅、手臂上那些闪铄着幽暗银灰色光泽的诡线痕迹
她眼神依旧冰冷,但此刻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
她低估了这一次任务当中其他的掘藏者,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一个陆安生。
现在他多少有些能够理解何昌了,如果是一个能够察觉到自己的阴谋,并且及时来到楼下蹲点的,这么敏锐的掘藏者的话,眼前的这家伙能力绝对不差。
只不过—在这次副本当中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温婶儿,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拿的这个身份牌,木偶师,完完全全就是背后的隐藏大bo
ss的本。
她也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拿到这样的身份,这纯粹是因为这一次副本对她来说优势很大。
这个壬字的埋葬之地,本身不完全壬。
这里时代规则的那一部分,应该更加贴近于甲。
这限制了来到这里的掘藏者们大部分的能力,偏偏对于她而言,影响不是很大。
她属于一个很偏的修行路线,壬字,阴匠。
说是匠,和民间手艺的差距挺大的,所以不是已字,说是和生死有关,比较贴近于缝尸人,但她这些手段不止对死人下手,也对活人动手,所以也不属于戊。
她的俗神馈赠名为神皮线,据说是某一位神明的皮囊,被一寸一寸的削下来形成的,可以穿透各种各样的有生命的东西,或者无生命的东西,进行切割,又或者缝合。
这当然算是邪术,归在壬字,和他发展方向相近的还有其他几个,是把人塞进无机物当中的诡匠,还有直接拿人当成物件使用的人匠,都不是些什么好玩意儿。
她这一手,则直接把这两种给综合了,两边的缺德都占了,只不过她只能缝合无机物和无机物,有机物和有机物。
就算只是这样,那也很可怕了,就象她刚才表现的那样。
就算自己被阿成偷袭的打成了那个样子,只要从昏迷状态当中醒来,她也可以很快的缝合身体,原地复活。各种各样的肉体创伤,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她之所以能保留这么多的能力,是因为她对能力一半来自于道具,一半来自于手艺,而手艺,很大程度上是不受时代规则限制的。
她这只是在操纵丝线,虽然丝线比较特殊,但是和神神鬼鬼,关系不大。
而且毕竟是俗称馈赠,就好象陆安生的俗事古录仍然能发挥作用,她的神皮线本身也有一部分不受时代规则影响的因素在。
“嗬—真能跑啊,但是有用吗?—”温婶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摩擦声,雨水顺着她身上各种各样的弹孔,渗入神皮线缝出来的缝隙。
她那只本来被打了好几枪,现在却已经完全被修复的手臂抬起,指尖幽光闪铄,几根细若发丝的神皮线如同毒蛇般探出,在雨中划出冰冷的银灰色轨迹。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咔咔咔—”破碎的金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响声,那后巷门口巨大的铁栏杆门,直接被她切碎。
“铛铛铛—”根又根钢管掉在地上,她淡定的跟了上去。
眼前的后巷就这么大,她两下就能搜索干净。
而且就算陆安生顺着后巷通向大厦当中的门,就这么跑了进去也没有用。
她猜得到陆安生现在的状态。
何昌再怎么说,在那种特殊的状态下也有40年左右的道行,要解决这个家伙,鬼知道陆安生付出了多少代价。
就象他刚才一上来用枪,之后又拿出了刀,却只能逃跑。
很显然,陆安生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
而事实上——她猜的确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陆安生。检查过自己现在的状态,他确实还可以恢复能力一小段时间,但是恢复不到全盛状态,只能开启巫祁灵猿之身或者阎罗殿其中的一项,一小段时间。
而这其中无论哪一个,他觉得都没有办法直接干掉眼前的这家伙。
然而这就说明他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陆安生毕竟是陆安生,如果真的没有手段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就绝对不只是他一个。而还会有李杭箫、枭峰,甚至是阿成还有丰叔。
陆安生是探索者,不是英雄主义者,不会傻到为了什么其他人的安危,就坚持一个人挑战,把所有的危险大包大揽,他绝对是有把握,才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的。
“咔咔咔——”后巷之中,那诡异的神皮线,一次又一次的切断雨水的声音仍然在回荡。
甚至不止是雨水了,在刚才的那几下当中,周围的水泥板,还有硕大的金属垃圾桶,都有了不少的破损。
陆安生都无奈的从后巷入口边上的圾桶后面,站了起来。
因为哪怕他弯着腰,低着头,被完全切断的巨大垃圾桶也庇护不住他了。
然而他丝毫不慌,反而转过了身,站在后巷的破碎大铁门边上,看着已经走进了后巷站在中间的温婶儿,转过头看向自己。
“找到我了呀”陆安生露出了有些许无奈的,尴尬的笑。
温婶儿的眼神依旧冰冷至极,在解剖室当中呆久了,她无论看谁,大多数都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眼前的陆安生,根本就是她的敌人,她当然象是在看一个死人。
陆安生和她想的一模一样,没有用出任何有用的能力,很显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甚至手中的枪,都已经没有子弹了。
“他难道还能冲上来,拿那把刀砍死我?”温婶儿淡定至极。
可也就在这时:“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淅穿透暴雨声的少女啜泣声,幽幽地从巷子最深处、那绿色应急灯光几乎无法触及的绝对黑暗中,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