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住客吗?”里头,又一片红里,摆了张老式的笨重而简陋的轮椅,上头坐的,是个慈祥的老头。
陆安生抱着从楼下的电器店那里买的那一堆东西,点了点头,表示:“您这是香烛店?”
那老人把轮椅挪了挪,把里面的镜象露出来更多。
和陆安生说的一样,他身边大大小小的桌子和柜子上面,正是一排排檀香、红烛,对联和纸元宝。
老人的双手重叠,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小毯子上面:“是,我这用腿脚都这样了,也去不了什么地方了,只能做点手工继续过活。”
陆安生想了想放下东西,转头走了进去。
这屋里地方同样不大,但东西塞了很多,与在门外看到的不一样,这屋内另一边,放的是花圈白幡和纸钱。
“您—还做纸扎啊。”陆安生经过上一回在水曲村尤家大院的经历,对这些东西已有了些许的阴影。
老人则还算淡定,同时卖香烛和纸扎,确实也不算特别奇怪,抛开玄学上的说法,这两种东西,其实正是差不多的物什,都是办些法事时才能用到的,也都是手工物件。
“年轻时一起学的,我们这里———来人快,离开的也多,很多人都用得上。”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因为这奇奇怪怪的一字又一句,张了又缩。
陆安生没多看,也没和这个古怪的老头多聊,买了几支香就转头走人。
这并没有让那个老人感到奇怪,南方这边入住新房的习俗。
以前有人住,但是又太久没有人住的房子,尤其是因为死人才变成这样的那种,正式搬进去之前,必须要先学着那位房产中介大哥,敲门通知一下原住民。
进去之后,还必须烧烧香,给原住民上上供,也就是进屋先拜门。
陆安生现在做这事儿,其实都已经有点晚了。
不过他检查过,他的那间2424没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陆安生战斗力够,所以其实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他买这几柱香的目的,本来也不是拿去拜只不过,现在当着老人的面,他只能先离开,做不了别的事。
“咔啦”陆安生进了电梯,然后又回过了头,与他想象中不同,那轮梯老人并未闪现到店门口看着他。
然而。电梯刚刚关上门上升,陆安生便听见一阵铁门响动。
“咔拉拉”
在陆安生进电梯的同时,已经到了电梯边上,刚才一直坐着轮椅待在电梯口边上的老人,拉上了铁门。
没有回头,没有说一句话,老人神情古怪的,推动没有一点声响的轮椅,又回了店里,
“呼———”陆安生对着阳台外,远处的房屋和大海,长出一口气。
他这一个下午做了许多的事,首先就是搞定了里屋的改造,彻头彻尾的把整间屋子清理了一下,然后给门上了额外的锁,打了一些钉子加固。
之后当然就是钉上了厨房的窗,大概把暗房改造完成,并且直接就开始尝试着,洗了一下那张阳台照片。
这个年代的胶卷相机,操纵还算简单,可洗照片,却基本要一个小时起,这还只是操作时间,
之后还要挂在那里干燥几个小时。
没有恒温环境和专业的设备,就是比较麻烦,而且还容易冲洗出漏点、过曝之类的问题。
“嘛就指望这一身从身份中继承的特殊经验能有点用了,这环境差不多只能努力到这儿了。”
陆安生望了望下边,大厦的门了口,人渐渐多了起来。
大排档似乎开了门,这也就说明,第一个夜晚差不多来到了。
他于是收好东西,走出门之后又挂上锁,眼前是那口巨大的柜子,陈旧而有不少虫蚀的痕迹。
他打算去楼底下吃顿饭,之后去后巷把这东西拎去丢了。
香港的一天,真说不上是白天比晚上热闹,还是晚上比白天繁华,在后世被led灯取代的霓虹灯,这个年代里,还散发着明亮但是美好的光。
双层巴士和比白天还多点的的士,在复杂的巷道中移动着,构成这座宛若巨大的血液循环系统一般的城市当中的红细胞。
来自福建广东的移民在这里安家落户,因此满大街都是八闽方言和粤语混英语。
陆安生拎着破柜子出了电梯,果然街道里的感应灯很不可靠,一明一灭的。
走出大厦,外头迎面而来的终于不只是湿风混着臭气,而是多了一丝大排档锅气的香味。
陆安生转头,几十张看上去和后世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的塑料椅子,一直搭到马路边上,那家九丰大排档,果然已经开门营业。
老板照惯例,就在门口,站在和行星发动机有几分象的大灶台前炒菜,手里拿的勺子和陆安生的绣春刀一边长,周围是杂七杂八的调味料和各种各样的食材。
陆安生把柜子先往路边一丢,走进了店面范围,一个略有点眼熟的身影,马上出现在了陆安生边上。
“吃点什么。”
陆安生转头,居然是白天在二楼,和那个叫小豪的年轻人吵架的那个成哥。
“看着就是个四九仔,结果居然在这种地方也老老实实的打工吗?”港粤的社团,说白了就是黑道,单单作为一个文化来研究的话,很有意思。
其本身蕴含着很大程度上的地域文化,结构严密,自成体系,从龙头老大往下,是二把手二路元帅,然后就是师爷白纸扇,还有最能打的双花红棍。
再往下,就是混混头子四三二,也叫草鞋,四九仔说白了就是新人,也是底层跑腿的。
但哪怕是这样的边缘人物,一般也只跟着社团活动,很少在外还有正经工作。
“难道这是个从了良的前社团人,还是说他根本不是四九仔?”陆安生心里思索,没表示出来,而是说:“来碗叉烧。”
点了菜,陆安生便在靠大排档瓷砖墙边的椅子上坐上,吹起了噪音很大的老风扇,驱散一下夜间的燥热。
店内没什么熟人,他环顾一圈,只看见了电器店的阿东维修,东哥,其他的,他都没见过,兴许是别的街坊,又或者真的是别处来的客人。
除了人,店内倒还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这店内高处,居然摆了块八卦镜,墙角,
还放了几碗倒扣的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