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川眉头紧锁,雪儿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放眼整个上京,只有沉清妩因为自身功劳被封郡主。
她容貌好,又是郡主,无形之中挡了很多人的路。
若有人买通府里的下人,下毒害她,也说得过去。
沉清妩将沉川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沉芊雪倒是聪明,不过,她早有准备。
“妹妹此言,乍听有理,细想却漏洞百出。”
她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为何别人喝这个汤没事,偏偏我喝就出了问题?难道这下毒之人,能未卜先知,算准了妹妹你恰好为我盛汤,并且恰好用了那个可能被下毒的汤碗?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沉清妩顿了顿,目光转向地上残留的汤汁,又轮到沉老夫人手背的黑线处,继续道:“而且,父亲,祖母请看,这毒发作极快,祖母仅仅溅到些许,手背便出现异状。
若毒在汤蛊里,早该有人中毒才是。为何偏偏只我这一碗有事?更可疑的是,这毒,女儿瞧着,并非寻常毒药。”
沉芊雪心跳漏了半拍,她有一种预感,这事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是有人想借着她的手,害沉清妩?
众人的目光,也跟随着沉清妩聚焦到沉老夫人手背那诡异的黑色细在线。
“啊!”
就在这时,负责传菜的一个婢女郑儿发出惊呼声。
沉浸在思考中的沉川,被吓得一激灵。
他本就对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下毒,冒犯他的威严感到恼怒,被这么一惊扰,更是怒从心起。
沉川指着郑儿,气得浑身发颤,“大胆贱婢,咋咋唬唬,来人,把她拖出去打死!”
“老爷,老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有话要说。”
郑儿一脸惊恐,连连求饶。
“什么话?”
沉川厉声道:“你若不说出个原因,还是难逃一死!”
“老爷,奴婢早年随家中长辈行医,曾见过老夫人这种征状。
这黑色细线蜿蜒如长虫,遇热显现,带有阴寒之气,很象南疆那边传闻的一种邪物,名为草蛊的虫卵。
此蛊卵无色无味,需借水或汤羹为媒,沾染肌肤或服食后,蛊卵便会潜入体内,慢慢蚕食人的筋骨,中者初期只是乏力虚弱,后期则疼痛钻心,形销骨立而死,且极难察觉。”
“蛊毒!”
这两个字尤如惊雷,再次在花厅炸响!比刚才听闻有毒更加令人恐惧!
蛊毒之术,诡秘阴邪,是临越明令禁止的邪术!
沉老夫人吓得几乎晕厥过去,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仿佛活过来的黑线,尖声道:“蛊,蛊毒!快!快救我!
川儿,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你母亲,你竟然还能容忍。我把你养大成人,付出了多少艰辛,你是知道的啊,你为了一个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就要放弃你的母亲是吗?
我造的什么孽,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
沉川也骇然变色,他官场沉浮,听说过蛊毒的可怕。
沉老夫人这番话,如同往自己心口插了一把尖刀。
从小,他不是最受父亲疼爱和重视的孩子,幼时在府内,他们兄妹几人和母亲两个人举步维艰,被妾室压在底下。
没有母亲,就没有今日的他。
沉川眼神几乎带了请求,“郑儿,你可能解?”
郑儿点头,沉稳道:“此蛊卵刚被热汤激发,尚未钻入血脉,可用烈性药酒配合针灸逼出,但需立刻施为!”
“快,你快救老夫人,救好了老夫人,我重重有赏!”
一听母亲有救,沉川欣赏若狂,急忙道。
“奴婢是沉家的人,救治老夫人是分内职责,请老爷烧一壶烈酒给奴婢。”
郑儿看了眼沉老夫人,又叹了口气。
沉川心头一紧,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没有把握?”
“有把握是有把握,只是……”郑儿唉声叹气,“瓷毒需要用刚烧开的热酒,这样一来,老夫人骼膊上,必定会落疤。”
此话一出,众人皆脸色大变。
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之。
用高度烈酒,留下大的疤痕,那就是对父母不敬,也是有损夫家门楣。
此话一出,沉川尤豫地看向沉老夫人。
“落疤就落疤,什么能有命重要。沉川!你为了沉家的虚名,想让你娘死是吗?你爹当初,在乎过沉家的虚名,在乎过你嫡子的名声吗?府中长老可曾为你说过一句话?”
时间紧,保住命最为重要,沉老夫人最怕死了。
她对儿子的反应失望透顶,捂着骼膊,尖声道。
“再说了,花厅都是沉家自己人,如果风声穿出去,定是其中某个人透露的,人数少,好追查。查出来是谁说出去,主子逐出族谱,丫鬟小厮乱棍打死!”
“是是,都听母亲的,儿子没有不顾您姓名,也是怕你为难,想着问问您的意见。”
沉川说完,挥了挥手。
立刻有下人烧好高度白酒,取来银针。
郑儿把白酒直接浇在沉老夫人手臂上,多年养尊处优,白淅丰腴的手臂,顿时起了大片红泡。
沉老夫人惨叫连连,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几道黑线。
郑儿又取了帕子,用力按压沉老夫人的手臂,那黑线有些歪歪扭扭,颜色也稍淡了些。
随后她又用银针,精准地刺入黑线头尾的几个穴位,轻轻捻动。
只见那几条黑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缓缓从皮肤下被逼出,化作几缕细微的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而沉老夫人的手臂,肉眼可见的,落了疤痕。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对郑儿的手段也暗自佩服,更对那阴损的蛊毒充满了恐惧。
解毒的同时,应证了郑儿所言非虚,汤中确实被下了极其恶毒的蛊毒,而非普通毒药。
嫌疑,再次清淅地指向了最后经手汤碗的沉芊雪和留芳。
沉芊雪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是谁下了毒。
可吴嬷嬷下毒,怎么会不告诉她呢?
“不,不是我,父亲,一定是留芳,留芳是别家派来暗害姐姐的奸细!”
沉芊雪如同抓住可一根稻草,指着跪在地上的留芳尖叫,“定是她被什么人收买了,趁机下毒!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