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尤豫什么?”
看着韩信沉默不语的样子,陈平笑了笑,继续道:“一个小小的执戟郎中,莫不是还会舍不得。”
“从军两载,武信君其人如何?项籍其人如何?楚国又当如何?你应该已经体会到了。”
“关东诸候哪个没有祖上辉煌,他们任用的官员、将领,无一不是贵族。”
“你我这等庶民、黔首,在他们眼里,说的话跟放屁没多大区别。”
‘是啊!’
韩信嘴角愈发苦涩,他早先投军项梁,不得重用,继而跟随项籍,多次谏言,不曾为其取用,始终是一个小小的执戟郎中,连领兵的资格都没有。
“陈王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真正做到这句话的是关东诸候吗?并不是,是秦国。”
“秦穆公重用西戎的由馀、虞国的百里奚、宋国的蹇叔,益国十二,拓地千里,跻身春秋五霸之一。”
“秦孝公重用卫国的公孙鞅实行变法,秦国实行军功封爵制,从而奠定了一统天下的基础。”
“秦惠文王重用张仪,用连横之计破六国合纵,秦昭襄王重用范雎,采用‘远交近攻’策略蚕食六国,始皇帝重用李斯,最终实现了一统天下的大业。”
“何为暴秦,无非是秦法分明,由不得王公贵族欺压黔首、庶民,至于劳役、从军,难道昔日的六国不曾这般做过?依我看,始皇帝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伴随着陈平掷地有声的话语响起,韩信的内心真正受到了刺激。
“韩信。”
陈平注视着面前的青年,意味深长道:“若你还是楚军,如今境遇便是常态。”
“若你为秦军,现下便是最佳的时机。”
“陈生何意?”
韩信抬头望向陈平,眼神中充斥着不解。
“我且问你,武关之危已解,秦国只剩下函谷关这一路威胁。”
“二十万刑徒军能否挡得住六十万诸候联军?”
“做不到。”
韩信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刑徒军从七十万到二十万,只过了两年,厮杀从未停止过,早已精疲力竭,现在纯靠章邯吊着一口气,失去了章邯,早就被项籍吃掉了。
“那就是了。”
陈平继续道:“秦公瑞智,必然能看到这一环,就算秦国只守五郡,首先便是要打掉关东诸候灭秦的决心。”
“为此,抽调各地军队,编练青壮,会同二十万刑徒军共同对阵六十万诸候联军,势在必行。”
“你的机会就在这里,只要你能得到秦公重用,执掌一方军队,必然能有建树,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这难道不比你在楚军中更好?”
‘唰!!!’
韩信眼中闪铄着熠熠光芒,身份一换,处境大不相同,他要是秦军,那六十万关东诸候联军便是他的晋升之资,他要是楚军,一点机会都没有。
“陈生为何劝我,你我往日并无交际。”
韩信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平。
“现在不是有吗?”
“你要去秦国,我也要去秦国。”
“你我便有交际。”
迎着他的目光,陈平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
韩信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这一夜,一个执戟郎中,一个谋士不约而同的离开了楚营,向西赶往函谷关,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去留,更没有人在意他们是谁。
八月中旬,南阳郡各县重新回到了秦国手中,南阳郡守张苍由远及近,安排迁徙治下黔首、官吏,南阳尉王陵领三万南阳郡,拱卫着武关,确保迁徙顺利进行。
历时半月,秦公赢斐领着麾下还剩四千的禁卫回到了武关,这里还有数万俘虏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君上。”
武关守将晏喜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面露舒缓之色。
“恩。”
微微颌首,赢斐大步走进关台,一屁股坐在了主位榻上,开口道:“看来他们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可不是嘛!’
晏喜腹谤不已,那可是四万人,不是四万头猪,每天都让他提心吊胆。
“南阳郡已经收复,三万南阳军足可应对一切变化。”
“大秦的律法、军功封爵制,孤之后要进行调整,暂时无法给你加官进爵,不过,孤已命人将你的家眷接到了咸阳,赐下府邸、奴仆,待一切尘埃落定,自会召你回关中与家人团聚。”
“你还是继续做武关守将,从俘虏中遴选出七千人,组成一万武关守军,确保无虞。”
“剩下的人,孤会把他们一并带往咸阳。”
“多谢君上!”
晏喜听到这话,喜出望外,总算把这些瘟神送走了。
“你先下去挑选,命人将郦食其、陆贾带到这来。”
摆了摆手,赢斐下了逐客令。
“唯!”
晏喜神色一肃,转身下去安排了。
片刻后,郦食其、陆贾忐忑不安的出现在了关台内,再没有第一次来时那般自信。
“高阳酒徒,可还识得孤?”
赢斐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榻上,一脸戏谑的打趣郦食其。
“秦公之名,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名扬天下。”
“以君主之身亲自冲阵,天下诸候必将大为震撼。”
“今日,秦公召我二人来此,南阳郡应该已经平定了。”
郦食其感叹不已,谁能想到大秦换了新天,更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君主主动充当诱饵。
“刘季带着人仓皇逃往楚国,看样子是打算回老家,走之前,吕泽领着八千人去了巴蜀。”
“有你弟弟郦商夺取汉中,再加之吕泽控制巴蜀,他这个沛公还不算太丢人。”
“不过,熊心既然会让他独任一路,项籍心中自然会有根刺,你猜他的未来何去何从。”
举起桌上酒杯,赢斐自顾自的饮了一樽。
“秦公想让我做什么?”
郦食其眼神不断变幻,最终开口道。
瞥了他一眼,赢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如你猜一猜。”
“秦公想要让我去汉中?”
郦食其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还不算太蠢。”
“你弟弟郦商是个将才,打天下行,治天下不行。”
“汉中三十万黔首,总要有人前去治理他们,恢复地方统治。”
“要不然,刘季去了,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赢斐嘴角上扬,莫名道。
‘汉中,沛公!’
郦食其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秦公不打算收回汉中、巴蜀?”
按理说,郦商只有四千人,吕泽的八千人对秦国来说,连芥藓之疾都算不上,汉中及巴蜀可是秦国昔日最重要的疆土之一,秦国居然舍得让出来,着实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