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杨大江吃过饭就套上骡车,带着周贵和钱钺去了县里,按照舒玉列的清单大肆采买。猪油、各色干果蜜饯……凡是能想到的,都尽量往多了买。至于新鲜牛乳,果然如预料般难寻,跑遍了县城也只收到小半桶,还是几家养牛户凑出来的。
趁着杨大江去采买的功夫,舒玉也没闲着。她猫在自己的小院里,关起门来,开始偷偷“作弊”。从空间里挪出充足的牛乳、黄油、品质上乘的火腿,还有收获还水灵灵的地香泡儿和几个猕猴桃。
准备工作就绪,舒玉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月饼实验”。
五仁月饼相对传统,关键是馅料的配比和炒制火候。她将炒香的果仁、果干混合,加入适量的熟面粉、糖和油,反复揉搓成团,确保每一颗果仁都被油糖包裹,香气充分融合。
奶黄流心馅是技术难点。她将羊奶(掺了部分空间牛奶)、鸡蛋、白糖、融化的黄油和少量奶油奶酪隔水加热,不停地搅拌,直到混合物变得浓稠顺滑。然后将大部分馅料盛出,剩下的一小部分加入更多的黄油和咸蛋黄粉,调制成流动性更强的流心馅。包月饼的时候,需要先将凝固的奶黄馅按个小窝,填入流心馅,再小心翼翼地用皮包裹,不能露馅。
冰皮月饼则更考验手法。她用熟糯米粉、粘米粉、澄粉和羊奶、糖、油混合成糊,上锅蒸熟后,反复揉搓至光滑柔软,分成小剂子,再包入用新鲜水果加糖熬制、过滤而成的晶莹果酱馅料。用不同花纹的木质模具压出造型,一个个白白胖胖、透着隐约果色、花纹精致的冰皮月饼便诞生了,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火腿月饼则是咸甜党的福音。将肥瘦相间的火腿丁用蜂蜜、猪油、少量白糖和炒熟的面粉拌匀,油润咸香。用猪油起酥做成层层叠叠的酥皮,包入火腿馅,收口朝下,盖上红色的印章。
灶房里香气复杂多变,时而坚果焦香,时而奶香浓郁,时而果香清新,时而肉香诱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还借用了空间的烤箱,终于做好了四种口味的月饼各二十个,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铺着干净白布的托盘上。
五仁月饼色泽金黄,表皮酥脆,隐隐能看到内里丰富的果仁;奶黄流心月饼造型小巧可爱,表皮刷着金黄的蛋液,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冰皮月饼通体雪白,印着精致的花纹,隐约透出内里水果馅料的鲜艳色彩;火腿月饼则是个头最大,表皮层层起酥,带着咸香的火腿气息。
她立刻让顾九将每种月饼各包了十个,装在一个精致的食盒里,派人快马加鞭送去娴月楼,交给王霜,让她品尝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晚饭时分,舒玉特意让每样月饼都切成小块,摆在白瓷盘里端上桌。
“阿爷,阿奶,爹,娘,二叔,二婶,姥姥,大舅母,还有几位舅舅,快来尝尝我新做的月饼!”舒玉献宝似的招呼着。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几盘造型、颜色各异的月饼吸引住了。
“哎呦!这都是啥啊?长得怪好看的!”颜氏拿起一块白嫩嫩、印着兔子图案的冰皮月饼,左看右看。
杨老爹则对那色泽金黄、油光锃亮的五仁月饼点了点头:“这个看着实在。”
刘秀芝刚能下地走动不久,看着那小巧可爱、表皮酥脆的火腿月饼,好奇地问:“玉儿,这咸口的月饼,真能好吃?”
“尝尝就知道啦!”舒玉催促道。
众人纷纷动筷(或直接上手)。
杨老爹尝了一口五仁月饼,细细咀嚼,点了点头:“果仁香脆,甜而不腻,回味还有花香,用料扎实,好。”
颜氏咬了一口冰皮月饼,那软糯q弹的口感和清甜的芒果馅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哎呦!这皮咋是软的?还凉丝丝的?这馅儿……是果子?清爽!不腻人!这个好!”
元娘小口品尝着奶黄流心月饼,当那温热丝滑的奶黄馅和浓郁的流心在口中爆开时,她忍不住低呼一声,连忙用手帕掩住嘴,眼中满是惊喜:“这……这里面竟是流质的?又香又滑,甜度也恰到好处!”
刘老娘和王氏也对冰皮和五仁赞不绝口。
然而,轮到火腿月饼时,评价出现了分歧。
杨大江咬了一大口,咀嚼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又仔细品了品,表情有些纠结:“嗯……香是挺香,火腿也实在,就是这又甜又咸的……味道有点怪,说不上来好不好吃……”
旁边的刘喜更是直接,他尝了一口火腿月饼,黝黑的脸上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瓮声瓮气地道:“这味儿窜!甜不甜咸不咸的,吃着不得劲儿!”
说着,他把剩下大半块直接塞进了旁边吃得正香的老四刘乐嘴里,自己转而拿起一块五仁月饼,咔嚓咔嚓嚼得欢快,“还是这个实在!满口香!”
其他几人尝了火腿月饼,反应也多是觉得新奇,但接受程度不一。显然,这种咸甜混合的口味,对于习惯了口味分明的古人来说,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舒玉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有了数。看来五仁和冰皮比较稳妥,奶黄流心是惊喜担当,火腿月饼则可能偏向小众。不过没关系,有争议才有关注嘛!
月饼到娴月楼时,娴月楼依旧宾客盈门,三楼最大的雅间“锦绣阁”里,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正由王夫人李清娘陪着喝茶聊天,王霜也在其中作陪。
接到食盒和纸条,王霜眼睛一亮,立刻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她打开食盒,看着那四种月饼,闻着那勾人的香气,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在她脑中形成。
她立刻找来杜鹃,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一名训练有素的侍女端着一个小小的梨花木托盘,走进了“锦绣阁”。托盘上放着四个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白玉小碟,每个碟子里放着八分之一大小的一口月饼,分别是五仁、奶黄流心、冰皮水果和火腿月饼,旁边还配着精致的小银叉。
“诸位夫人,”杜鹃微笑着上前,声音柔美,“本楼新得了几样稀罕的月饼,乃东家秘制,尚未正式售卖。特取少许,请各位夫人品鉴,提提意见。”
几位夫人正聊得有些乏味,见到这造型别致、香气各异的月饼,都来了兴趣。
“哦?尚未售卖?那咱们可要好好尝尝!”一位穿着绛紫色缂丝褙子的胖夫人率先拿起银叉,戳向了那奶黄流心月饼。
一口下去,那温热丝滑、奶香浓郁的馅料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都顾不上仪态,连忙又舀了一勺:“这……这是何物?竟如此香滑!里面还是流质的!”
另一位身材高挑的夫人则对晶莹剔透的冰皮月饼爱不释手,小口品尝着,赞道:“这月饼竟如此清爽可口,皮子软糯,馅心是果子?真是别致!”
五仁月饼也得到了“用料扎实、果香浓郁”的好评。
轮到火腿月饼时,那位胖夫人尝了一口,细细品味,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随即又吃了一口,点头道:“有趣!咸中带甜,油润不腻,这火腿的香气被蜜糖一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赞叹声此起彼伏。那一小口月饼,根本不够塞牙缝的,反而将人的馋虫彻底勾了出来!
其他几位夫人尝过,也有觉得新奇不错的,当然也有微微蹙眉的,但无论如何,这四款前所未见的月饼,成功地勾起了她们巨大的好奇心。
“杜鹃掌柜,这月饼何时正式售卖?我定要订上几匣子!”胖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杜鹃按照王霜的吩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回张夫人,这点心制作极其繁复,用料也极为考究,尤其是这奶黄流心和冰皮果子馅的,对食材和手艺要求极高。东家说了,首批恐怕只能做出极少的数量……具体何时售卖,卖什么价钱,还未定呢。”
她越是这么说,夫人们心里就越痒痒。物以稀为贵!越是难得,越显得身份!
“这可不行!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卖?”
另一位夫人急了,她公爹在河间府做官,上峰最好口腹之欲。若是能订到这月饼做节礼,来年公爹的位置少不得要动一动了。“这‘锦绣阁’今日我们包了,这月饼,我们必须先订上!”
“对!我们先订!”
王霜躲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小狐狸般的笑容。她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装作刚得到消息的样子,一脸“焦急”地走进来。
“诸位夫人恕罪!这月饼……这月饼实在是难做,材料也难得,我们本想留着中秋自家用的……”王霜苦着小脸,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霜丫头,这月饼什么时候卖?给我订……不,这四样,每样先给我来十盒!”一位性急的夫人立刻开口。
“张夫人,实在抱歉,”
王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这月饼制作极其繁复,用料也极为考究,尤其是这金玉流心和冰皮月饼,许多材料需从南方运来,数量实在有限。
目前……目前只能限量供应,一匣八枚,四种口味各两枚。”
“一匣?八枚?那怎么够?”另一位夫人急了,“我娘家、婆家,还有要送节礼的几家人口都不少,一匣哪里分得过来?”
王霜苦着脸,继续她的“饥饿营销”:“李夫人,不是我们不想多卖,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您看这金玉流心,对火候要求极高,十炉里能成一炉就算不错了;这冰皮月饼的水果,一路用冰镇着快马运来,损耗极大……
这一匣八枚的月饼,我们暂时定价五十两银子,也仅仅是勉强收回成本,实在是赔本赚吆喝,只为答谢各位夫人这些时日的支持了。”
五十两一匣!八个月饼!
这个价格,听得几位夫人都暗暗咋舌。但看着盘中那诱人的点心,回味着那独一无二的口感,再想想中秋送礼时的体面和新奇……五十两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五十两就五十两!给我订一匣!”
“我也要一匣!”
“霜丫头,你可不能忘了伯母我啊!”
雅间里瞬间变成了抢购现场。王霜“无奈”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预订册子,记录下各位夫人的名号和需求。
王霜“挣扎”了许久,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们几人可以多订些,但强调数量极其有限,需预付定金,最快五日后取货。并且说明,因奶黄流心和冰皮月饼保存不易,建议收到当日食用或者用冰镇着,火腿月饼风味独特,并非人人都能接受。
她越是设置门槛,夫人们反而越觉得这东西金贵,预订得更加踊跃。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从“锦绣阁”传到了其他雅间,甚至传到了楼下。那些没能挤进雅间的夫人小姐们,听闻有如此稀罕、昂贵又限量的新奇月饼,更是抓心挠肝,想尽办法托关系、递话,也想预订一匣。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娴月楼有稀世月饼,一口下去能流心,水果馅的月饼皮如冰晶,五十两一匣还限量!这噱头足以引爆整个静岚县上流社会的谈资!
接下来的两天,娴月楼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不仅仅是女客,连那些无法进入娴月楼的男人们也坐不住了,也想买来讨好家人或送礼。他们有的打发家中女眷前来,有的则干脆将主意打到了王县丞头上。
王明远这两天可谓是苦不堪言。同僚、下属、故友甚至还有几位致仕回乡的老大人,纷纷找上门来,寒暄不过三句,必定拐弯抹角地提到娴月楼的月饼,希望能行个方便,通融一下,帮忙预订几匣。
“王大人,听闻尊夫人经营的娴月楼出了些新奇月饼,小儿嗜甜,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明远兄,咱们同窗之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明远兄,家母近日胃口不佳,听说贵楼那奶黄月饼极是可口,你看……”
王县丞被缠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还不好发作,只能一遍遍解释:“娴月楼是内子在打理,一切经营事务王某不便插手,待我回家和内子商议一下……”
心里却把那个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小丫头和自家那个推波助澜的闺女念叨了无数遍。对着李清娘大倒苦水:
“夫人啊!你这月饼到底是何仙品?惹得这许多人来求!为夫这衙门都快成了月饼铺子了!你赶紧想个法子,多少放些出来,堵堵众人的嘴吧!”
李清娘也是焦头烂额,她这两日如同进了盘丝洞的唐僧,被各路夫人、小姐围追堵截,软语相求、重金许诺,甚至还有搬出长辈身份施压的,只为多订一匣月饼。她脸上笑得僵硬,心里却叫苦不迭,只能反复解释数量有限,制作不易。
到了第二日傍晚,王霜抱着一本厚厚的、写满了名字和需求的预订册子,再次来到了杨家。一进门,她就瘫倒在舒玉房间的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哀嚎:
“玉儿!玉儿!救命啊!我快被那些夫人小姐们的眼神给生吞活剥了!”
她举起那本沉甸甸的册子,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后怕:“你看看!这才两天!订出去一百二十八匣!足足一百二十八匣啊!这还只是我勉强压下来的,后面还有多少人排着队呢!光是收的定金就有六千多两了!”
她凑到舒玉面前,眼睛亮得吓人,邀功似的说:“我可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把那月饼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硬是扛住了没敢多放量!怎么样?我厉害吧?”
舒玉接过那本册子,随手翻看着上面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名字,小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一百二十八匣,就是一千零二十四个月饼。这还只是目前收到的订单,以这个趋势,后面恐怕还会更多。距离中秋只剩十来天,好些人都是要买回去送节礼的,翻看大部分订单都得在这三五天内交货。
她抬起头,看着一脸“快夸我”的王霜,幽幽地叹了口气:“霜总,你是很厉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月饼,我们怎么做出来?”
王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啊?材料不够吗?我让我娘再想办法去买?实在不行先从……挪点儿?”
“不是材料的问题,”
舒玉摇了摇头,伸出小手,开始给她算账,“就算材料勉强够,人手呢?光是和面、调馅、包制、烘烤,一千多个月饼,靠我,就是不吃不喝也做不完啊。更别说那些复杂的流心馅、冰皮,步骤繁琐,费时费力。”
王霜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光顾着推销和收钱了,却完全没考虑产能的问题!她看着那厚厚一叠订单和沉甸甸的定金,仿佛看到了一张张催命符!这要是交不出货,娴月楼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我……我还跟城里最好的木匠铺子订了两百个专门装月饼的雕花红木匣子……钱都付了……”
王霜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而且……而且好些人都是买了中秋送节礼的……这要是交不出……可怎么办啊……”
她越想越怕,仿佛已经看到了娴月楼门口被愤怒的客人围堵、爹娘焦头烂额、自家招牌被砸的惨状,眼泪终于“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舒玉看着王霜惊慌失措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刚才虽然在算困难,但脑子里其实已经开始飞快地规划解决方案。
退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
空间可以作弊,提供大部分核心材料和一部分成品,但现实中的生产也不能拉垮,必须有个明面上的流程。
可以把钱师父薅来,在后院搭几个临时的土烤炉!家里的劳动力都得利用起来,阿奶、娘亲、二婶(做些轻省活)、周婆婆、钱婶子、凤儿、李娟等人,甚至可以把刘家姥姥和舅母也请来帮忙!实在不行,再临时雇佣几个村里手脚麻利、信得过的妇人当短工!形成一条简易的流水线!
她想的入神,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拉着,小脸上表情严肃。
王霜见舒玉久久不说话,心里那点希望渐渐熄灭,以为舒玉也没了主意,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眼泪终于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都怪我光想着卖出去……没想后果……这下可怎么办啊……”
舒玉正想得入神,一抬头,看见王霜正用袖子抹眼泪,鼻尖都红了,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哟,咱们运筹帷幄的霜总,也有掉金豆子的时候啊?”
王霜见她还能笑出来,知道她定然是有了办法,心里一松,又羞又恼,抓起舒玉的袖子就往脸上抹,带着哭腔反驳:
“你还笑!我都快急死了!你个没良心的!快说,到底有什么办法?”
舒玉灵活地躲开她的“袭击”,跳下椅子,伸手拉住王霜的手:“办法是有,不过就是加班加点的赶工!哪里值得你掉金豆豆啊!”
她转头对守在门口的顾九道:“九姐姐,麻烦你立刻跑一趟山上,把钱师父请下来,就说我有急事,需要他帮忙搭几个新炉子!要快!”
顾九应声而去。
王霜见舒玉瞬间就有了章程,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一半,破涕为笑,用力回握住舒玉的手,嘴硬道:“谁……谁掉金豆子了!我那是……那是被风吹的!”
“走,去找我阿奶!这么大的‘战役’,得请她老人家坐镇指挥后勤才行!”
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像一阵风似的朝着颜氏住的主院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