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无尽诱、惑与致命危险的漆黑晶体，又看了看林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大脑一片空白。
“给我？”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干涩沙哑。
“不然呢？”
林炎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味道太单一，口感也不好。”
“而你不一样。”
林炎的目光，在艾莉娅那依旧残留着神圣与混沌两种气息的身体上，扫视了一圈。
“你刚刚才完成初步的蜕变，身体和灵魂，都处于一种极度饥、渴的状态。”
“你的圣光本源，需要更强大的对立面，才能被激发出真正的潜力。”
“你的混沌之力，也需要更精纯的养料，才能继续成长。”
“这颗虚空之种，对你来说，不多不少刚刚好。”
“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份大补药。”
大补药？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抖。
将一个宇宙级邪神的残骸，称之为大补药？
这个世界上，除了林炎，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疯狂的人。
“不，我不能要！”
艾莉娅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那颗晶体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的理智，她身为炽天使的本能，都在疯狂地向她发出警告。
拒绝它！远离它！
这东西里面，蕴含着那个古老存在最纯粹的意志烙印！
一旦融合，自己将不再是自己！
她会变成那个怪物的延续，一个全新的，更加恐怖的“虚空之种”！
“为什么不要？”
林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你在害怕？”
“害怕自己，会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
艾莉娅没有回答，但她那剧烈收缩的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天真。”
林炎毫不留情地，吐出了两个字。
他一步上前，无视艾莉娅的闪躲，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艾莉娅，你还没明白吗？”
林炎的脸，凑近了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彻底看穿。
“从你选择吞噬第一头魔物开始。”
“从你接受混沌之力，重塑神格的那一刻起。”
“你就已经，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光明的炽天使了。”
“你的手上，早已沾满了罪。”
“你的灵魂，早已刻上了暗。”
“你和我和它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都是捕食者。”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谁站在食物链的更高层。”
林炎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艾莉娅的灵魂最深处。
将她最后一点可悲的自我认知，撕得粉碎。
是啊。
她和那个怪物，有什么区别？
那个怪物，将世界当做牧场，圈养魔物培养祭品。
而她刚刚才将上百头强大的魔物，当做自己晋升的资粮，吞噬得一干二净！
她品尝过那种，通过吞噬敌人来获得力量的，禁忌的快、感。
她的灵魂，早已不再纯白。
“不，不一样的。”
艾莉娅的嘴唇在颤抖，她试图做出最后的辩解。
“我……我是为了守护！”
“守护？”
林炎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守护需要力量。”
“而力量，从何而来？”
“祈祷吗？还是牺牲？”
他指了指这片死寂的古神墓地，又指了指那崩塌的晨曦之陨，那化为废墟的风暴壁垒。
“你那些死去的同伴，他们不够虔诚吗？他们不够英勇吗？”
“可结果呢？”
“他们变成了枯骨，变成了深渊的养料，变成了你脚下这片墓场的一部分。”
“而你，活下来了。”
“不是因为你的祈祷更响亮，不是因为你的牺牲更高贵。”
“只是因为，你比他们，更懂得如何去吃！”
艾莉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那双一金一灰的异色瞳中，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被彻底击溃了。
林炎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将一个残酷的，血淋淋的真相，永远地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在这个黑暗的，崩坏的世界里。
所谓的正义，所谓的守护。
都只是弱者，自我安慰的谎言。
唯一真实的，只有力量。
只有，站在食物链顶端，吞噬一切的，绝对的力量！
“所以，收下它。”
林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松开了艾莉娅的手腕，将那枚漆黑的，闪烁着星光的虚空之种，轻轻地放在了她摊开的，无力的掌心之中。
晶体入手冰冷，却又带着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灼热。
一股磅礴的，充满了吞噬与掠夺本源法则的信息流，顺着艾莉娅的掌心，疯狂地涌入她的神格！
“啊！”
艾莉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亿万个破碎的画面。
一个古老的意志，从虚无中诞生。
它吞噬第一个世界，第一个文明，第一个神明。
它在无尽的岁月中，不断地吞噬，进化布局。
它将无数个像艾莉娅所在神界这样的世界，当做自己的育婴房。
播下深渊的种子，等待着果实的成熟。
那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是宇宙最黑暗的，存在的法则。
艾莉娅的神魂，在这股庞大的信息流冲击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同化，被这股古老的意志所取代。
就在这时。
林炎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别用你的意志去抵抗。”
“那很蠢。”
“记住你刚才吞噬那些魔物时的感觉。”
“它不是你的主人，不是你的神。”
“它只是一道菜。”
“一道稍微有点硌牙的主菜而已。”
林炎的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艾莉娅混乱的意识。
对啊。
抵抗？为什么要抵抗？
我，是捕食者！
它，是食物！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尽了她所有的恐惧与迷茫！
艾莉娅那双黯淡的异色瞳，再一次，亮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那光芒之中，不再有任何的挣扎与痛苦。
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捕食者发现顶级猎物时的，极致的贪婪与渴望！
她不再犹豫。
她握紧了手中的虚空之种。
然后，在林炎那带着一丝赞许的目光中。
将那枚足以让任何神明瞬间堕、落的，禁忌的晶体。
缓缓地，送、入口中。
然后吞了下去！
轰！
一股比之前吞噬上百头魔物，还要磅礴百倍，千倍的能量，在她的体内轰然引爆！
“啊——！”
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剧痛，瞬间将艾莉娅彻底淹没。
那不是肉体的撕裂，也不是神魂的灼烧。
虚空之种的残骸，在进入她体内的瞬间，便化作了最纯粹的，吞噬法则的本源！
【成为我……】
【与我融为一体……】
【你将成为新的虚空……执掌吞噬万界的权柄……】
那古老意志最后的残响，如同魔鬼的诱、惑，在她的灵魂深处疯狂回荡。
若是换做之前的艾莉娅，哪怕是刚刚晋升十二翼的她。
在这种等级的意志污染和法则侵蚀下，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彻底夺舍，沦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然而，此刻的艾莉娅，已经不一样了。
林炎那句“它只是一道菜”，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灵魂深处，某个最原始最黑暗的开关。
“闭嘴！”
艾莉娅的神魂，发出一声冰冷而霸道的怒吼。
“我的身体里，没有你的位置！”
“只有我的食物！”
她不再去抵抗那股吞噬之力。
她选择了用更加狂暴，更加蛮横的姿态，去反向吞噬！
嗡——
她体内那股刚刚才因为吞噬了上百头魔物而壮大起来的混沌本源。
在这一刻，被她毫无保留地彻底引爆！
如果说，虚空之种的吞噬，是精于计算，讲究技巧的掠夺。
那么源自林炎，由莱姆传承给她的混沌之力，就是不讲任何道理，无视一切法则的，绝对的同化！
我不管你是什么！
我不管你有多强！
只要进入我的领域，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一部分！
灰色的混沌之力，与漆黑的吞噬法则，在艾莉娅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绞杀！
艾莉娅的百米法相，在两种极端力量的对冲下，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
她的左半边神圣之躯，在吞噬法则的侵蚀下，不断浮现出漆黑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崩解。
而她的右半边混沌之躯，则在疯狂地吞噬着对方的能量，体表那些灰色的符文，变得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古老！
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最惨烈的战场！
每一秒，她都在承受着，神魂被反复撕裂，又强行缝合的，极致痛苦。
但她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疯狂！
她能感觉到。
在这场残酷的消化过程中，她的生命层次，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跃迁！
她对吞噬的理解，正在超越虚空之种本身！
她对混沌的掌控，也正在趋近于它的源头！
“还不够……”
“还不够快！”
艾莉娅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与快意的长啸！
她身后的十二只光翼，猛然张开！
六只神圣光翼，不再释放圣光，而是化作六道金色的秩序锁链，死死地捆住了那团暴走的虚空之种的本源，强行压制着它的反抗！
而另外六只混沌暗翼，则化作六张贪婪的巨口，疯狂地撕咬着，吞噬着那被束缚住的本源能量！
这是她自己，在战斗中，领悟出的，属于她自己的吃法！
用秩序去捆绑猎物！
用混沌去消化食物！
【不……你……你是什么怪物？！】
虚空之种最后的意志，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尖叫。
它发现，自己非但没能夺舍这具完美的容器。
反而，成了对方磨砺爪牙，提升消化能力的一块磨刀石！
这个认知，比被彻底抹杀，还要让它感到恐惧与屈辱！
“我是，你的终结者。”
艾莉娅冰冷的声音，在自己的神魂空间内回荡。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什么东西被彻底咬碎的声音响起。
那颗代表着虚空之种本源的，米粒大小的晶体，被六张混沌巨口，彻底碾碎！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量级来衡量的，最纯粹的，最本源的能量，如同创世大爆炸般，在艾莉娅的体内，轰然席卷！
她的神魔法相，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瞬间崩解，化作了亿万光点！
但那不是毁灭。
而是，破茧成蝶前的，彻底重组！
所有的圣光粒子，所有的混沌因子，所有的神性本源。
都在这一刻，被那股源自虚空之种的终极能量，强行打破糅合，再以一种更高维度的形态，重新凝聚！
光与暗的界限消失了。
神与魔的对立，被抹平了。
一种全新的，超越了秩序与混乱，凌驾于神圣与深渊之上的，绝对的存在，即将诞生！
林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个，如同艺术家在欣赏自己最得意作品般的，满意的笑容。
光芒散去。
一个全新的身影，出现在风眼的中心。
不再是百米高的法相。
而是恢复了她原本的，纤细而高挑的身形。
一头璀璨的金色长发，无风自动，发梢处却渲染上了一层，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漆黑。
她的皮肤，依旧白皙如玉，却流淌着一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淡淡的灰色光晕。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绝美的容颜，但那双眼眸，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一金一灰的异色。
而是两只纯粹的，深邃的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与终结所有奥秘的白金色的重瞳！
那瞳孔之中，没有神圣的威严，也没有混沌的疯狂。
只有一种，视万物为刍狗，视法则为玩物的，绝对的冰冷的漠然。
而在她的背后。
十二只光翼，缓缓展开。
那不再是六只圣光，六只混沌的形态。
而是十二只，通体呈现出一种，介于黑与白之间的，梦幻般的灰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