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失重感与空间撕裂感猛然袭来。
过程不足一秒。
萧凡的脚底，已触及冰冷坚硬的实体。
他睁开眼。
入目所及，是一个浑然一体的封闭空间，像一个倒扣的巨大金属碗，直径超过百米。
墙壁与穹顶，由一种能吞噬光线的暗灰色合金铸成，表面平滑，却不反射丝毫光影，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死寂。
无门，无窗。
头顶那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球体，是唯一的光源。
这里，是七十四号斗兽场。
亦是，七十四号血肉祭坛。
光芒在萧凡身边接连闪烁。
一道道身影被粗暴地抛出，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鬼地方？”
“放我出去！我要退出！”
“呜呜……妈妈……”
十名武者，悉数到场。
多数人脸上挂着恐惧与茫然，而两三名气息沉稳的，则第一时间拉开距离，锐利的目光在其余九人身上飞速掠过，评估着每个人的威胁等级。
只有一个例外。
角落里，那道身影从出现开始，就蜷缩成一团，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王腾。
他的运气，堪称绝望。
先是在高铁上，遇见了让他道心崩溃的梦魇。
此刻，又在这决定生死的血腥斗兽场里，与那尊梦魇，被分进了同一组！
当他在传送光幕消散的瞬间，看清萧凡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他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股熟悉的温热液体从小腹处失控，骚臭的气味，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他只想将自己彻底缩进墙角的阴影里，祈祷那个魔鬼，没有注意到他这只卑微的虫子。
可惜，其他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短暂的慌乱过后，一个满脸横肉、手持开山刀的壮汉，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锁定在一个最瘦弱、最惊慌的青年身上，脸上绽开一抹狰狞的笑意。
“嘿嘿，规矩都听见了吧？”
“十个，活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别他妈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
他脚下地面猛然一震，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手中开山刀卷起刺耳的破风声，直劈那名瘦弱青年！
“不！”
青年发出绝望的尖叫，本能抬手格挡。
噗嗤！
血光乍现。
一条断臂高高飞起。
壮汉一击得手，笑容愈发残暴，手腕一翻，刀锋顺势划过对方的脖颈。
咕噜。
一颗头颅，带着未散的惊愕，滚出数米之远。
温热的鲜血，为这冰冷的合金地板，染上了第一抹猩红。
这血腥的一幕，是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场内所有人的杀戮本能！
众人的眼睛，瞬间红了！
“杀！”
“先联手宰了那个最壮的！”
“给我死！”
混战，顷刻爆发！
刀光剑影与拳风呼啸交织，几名实力稍逊的武者，几乎在照面间就被乱刃分尸。
惨叫，哀嚎，兵刃碰撞的锐响，谱成一曲修罗场的交响乐。
唯有两人未动。
一个是蜷缩在角落，彻底失魂落魄的王腾。
另一个，就是萧凡。
他依旧单手插在裤兜里，姿态慵懒地站在原地，仿佛眼前血肉横飞的惨烈厮杀，不过是一场乏味的戏剧。
他的平静，与周遭的癫狂，形成一道刺眼的分割线。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这道分割线。
正是那名率先动手的开山刀壮汉。
他砍瓜切菜般解决了两个对手，自信心爆棚，目光一转，便锁定了萧凡这个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的“学生”。
“小子，看戏呢？”
壮汉提着淌血的开山刀，一步步逼近，眼神中满是戏谑。
他看到了萧凡胸口的参赛牌。
“古武研究社？呵呵，真是笑掉大牙。”
“你是来研究自己有多少种死法的吗？”
周围几个正在厮杀的人，也默契地停手，目光不善地围拢过来。
在他们眼中，这个毫无战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学生，是完美的“软柿子”。
先联手清掉这个废物，再来决定他们之间的生死！
“小子，下辈子记住了，别来这种地方！”
开山刀壮汉狞笑一声，不再废话，双臂肌肉坟起，高举屠刀，将全身内劲灌注其中，对着萧凡的头颅，悍然劈落！
这一刀，他用了十成力！
他要用最震撼的视觉效果，震慑全场！
看着那当头斩落的刀锋，萧凡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
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食指，与中指。
在所有人或惊或疑的注视下，那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就那么轻飘飘地，迎向了那柄势不可挡的开山刀。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如银铃乍响。
那足以开碑裂石的狂暴力量，在触碰到那两根手指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刀锋，死死地停在萧凡额前三寸。
再难寸进。
“什……什么？！”
开山刀壮汉眼珠暴凸，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成一幅惊骇的画。
他的大脑，宕机了。
内劲大成武者的全力一击……被两根手指……夹住了？！
他没有时间思考了。
“吵。”
萧凡淡淡吐出一个字。
下一秒。
咔！
一声细微的脆响。
他两指微微一错。
那柄百炼精钢的开山刀，竟被他直接捻成了两段！
断裂的刀刃在他指间一弹，化作一道银色流光！
噗！
流光没入壮汉的眉心。
壮汉脸上的惊骇，成为永恒。
他庞大的身躯，向后直挺挺地倒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死！
全场，死寂。
那几个准备围攻的武者，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瞬间冰封的雕塑！
他们看着那个随手捻碎精钢、弹指秒杀内劲大成的年轻人，脸上的杀意与贪婪，早已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彻底吞噬！
怪物！
这不是人！
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萧凡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甚至没再看那具尸体一眼。
他转身，迈步。
在那几名武者惊恐避让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墙角。
走向那滩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烂泥。
“咯……咯咯……”
王腾的牙齿在疯狂地上下敲击，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魔鬼，带着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王少。”
萧凡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场中每个幸存者的心脏上。
“我们又见面了。”
他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在王腾眼中，比深渊最底层的恶鬼还要恐怖。
“在高铁上，你说，撞到你是我的荣幸。”
“你还说我……”
“是乡巴佬？”
轰！
王腾的理智，彻底崩断！
“不！不是我！我没说！求求你！饶了我！”
他涕泪横流，用尽全身力气磕着头，坚硬的合金地板被他撞得“砰砰”作响。
“我给你钱！我王家有的是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求你别杀我！”
他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语无伦次地哀嚎。
萧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站起身，不再看王腾，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个已经吓到失语的幸存者。
他伸手指了指脚下那滩烂泥。
用一种近乎商量的温和语气，轻声问道：
“你们，想活吗？”
那几人身体剧烈一颤，随即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疯狂点头。
“想活，很简单。”
萧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弧度。
“杀了他。”
“谁杀了他，谁就能多活一会儿。”
“当然……”
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
“你们也可以选择一起上，来杀我。”
“……”
世界，再度陷入绝对的安静。
那几名幸存者面面相觑，眼中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一种更原始的欲望所点燃。
那是名为“生”的欲望。
他们的目光，缓缓地，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地上那个蠕动的身影。
那眼神，已不再是恐惧。
而是，饿狼看见羔羊的……贪婪！
王腾的哀嚎，戛然而止。
他感受到了那些目光的变化，他抬起头，看见了那几张因求生欲而彻底扭曲的脸孔。
“不……不要过来！”
“你们敢动我？！我爸是王家族老！我大哥是王冲！”
然而。
在死亡的绝对威胁面前，江南王家的名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一名幸存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王少……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