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内！”
裁判的声音清淅、坚定，如同最终的法槌敲响，回荡在骤然死寂的球场。
紧接着，是最终的宣判：“比赛结束！沉彻胜！局分7-6！”
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后，清河一中的主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喜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的顶棚！
“赢了！我们赢了！”
“沉学长！无敌！”
然而，与看台上的沸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场地中央。
沉彻依旧蜷缩在地上，身体因抽筋的剧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斗，但他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混合着极致痛苦和巨大喜悦的、近乎扭曲的笑容。
孙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他看了一眼那个落点，又看了一眼倒地不起、却显然赢得了最终胜利的对手。
他没有愤怒，没有不甘，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复杂的、带着敬佩的神情。
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主动快步走向网前，然后甚至没有停留，直接绕过了球网，来到沉彻身边，蹲下身。
“喂，你没事吧？”孙策的声音里没有敌意，只有对一位可敬对手的关切。
沉彻对着孙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时，一中所有的队员和教练早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进了场地。
“沉彻！”
“队长！”
张启明和周毅教练脸色煞白，最先冲到沉彻身边。
“别动！先别动他！”周毅教练经验丰富，立刻按住想要挣扎着起来的沉彻，快速检查他的小腿，“抽筋了！很严重！医疗组！快叫医疗组！”
张启明教练又是心疼又是气急，忍不住低声斥责道：“你个蠢货！不要命了？！肌肉已经硬得象石头了！你不知道抽筋状态下强行运动会造成永久性损伤吗！你想毁了自己吗？！一场比赛的胜负，没有你的健康和未来重要！”
沉彻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却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虚弱却带着得意：“教练赢赢了就行细节不重要”
陆也拨开人群，默默蹲到沉彻另一侧，看着他因痛苦而紧绷的脸，眉头紧锁。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帮着周毅教练一起，小心翼翼地按住沉彻痉孪的小腿肌肉，尝试用专业的手法帮他缓解疼痛。
很快，场边的医护人员提着急救箱跑了过来，进行紧急处理。经过初步的按压和拉伸，沉彻腿部的痉孪稍稍缓解，但肌肉依旧僵硬疼痛，无法独立行走。
“需要搀扶去医疗室做进一步检查和放松。”医护人员说道。
“我来。”陆也言简意赅，主动弯下腰，将沉彻的一条骼膊架在自己肩上，用力将他撑了起来。
蒋荣则小心翼翼地架起沉彻另一条骼膊。
沉彻几乎将大半体重都压在了陆也和蒋荣身上，左腿虚点着地，右腿完全不敢用力。
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汗水浸透了发梢，但嘴角那抹带着痛楚却又无比畅快的笑意始终未散。
“慢点嘶哥们儿轻点”沉彻龇牙咧嘴地抱怨着。
众人陪同护送沉彻到医疗室，进行进一步治疔。
待确认沉彻并无大碍后，张启明教练当机立断：“其他人跟我回选手席！一双比赛马上开始，孙浩、张昊，立刻热身，调整状态！我们不能浪费沉彻带来的这场宝贵胜利！”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虽然目光仍关切地追随着病床上的沉彻，但专业素养让他们迅速将注意力重新投入赛场。
大家离开后，只有沉彻一人的医疗室显得格外安静。突然门又打开了。
沉彻循声望去，是陆也。
“怎么又回来了？”沉彻问道。
陆也沉默了一会，也突然开口：“值得吗？”
“恩？”沉彻因为疼痛，脑子还有点懵。
“冒着伤病的风险，就为了博取这一场小组赛获胜的可能，值得吗？”陆也又问了一遍。
沉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陆也指的是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为腿上的抽痛而变成了一个龇牙咧嘴的怪表情。
“当然值得。”沉彻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异常笃定，“赢了，不是吗？”
陆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次不顾后果的逞强，就可能毁掉整个未来。健康的身体，比任何一场胜利都重要。”
“即便冲到全国赛可以拿到一级运动员证书，那种东西也不值得你去赌上健康。”
“而且一局的胜负也无关紧要，你可以把比赛交给我们，这终归是场团体赛。”
陆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健康身体的重要性，这是他前世的切肤之痛。
沉彻看着陆也严肃的脸，突然笑了。
“喂，陆也，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拼，是为了拿个一级运动员的资格？”
陆也疑惑的看着他，【全国高中生网球锦镖赛】的重要性不正是沉彻当时告诉他的吗？
tv直播、一级运动员资格、可能发放给最优秀选手的外卡。
按常理推论，一级运动员资格才是大多数人如此看重全国赛的原因。
沉彻摇了摇头：“一级运动员？我早就是了。”
陆也的瞳孔微微收缩，闪过一丝惊讶，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沉彻看出陆也的惊讶，露出“龙王式”笑容：“哎呀，我经常有出去比赛的，我国内青少年排名15名，itf青少年98名，按体育总局的文档以排名成绩获得一级运动员资格，难道我以前没说过吗？”
是谁在装逼，好刺眼？
陆也抽了抽嘴角：“不是为了一级运动员资格？那是为了上电视直播，还是说你意在职业赛外卡？”
沉彻再次摇了摇头：“也不是。”
“那你是为了什么？”陆也的声音带着不解，“如果都不是为这些，何必在明明可以战略性放弃的一场比赛里，拼到这种地步？”
沉彻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医疗室洁白的天花板，象是在组织语言，又象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看向陆也，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全国高中生网球锦镖赛】不论是一级运动员资格，还是职业赛外卡，其实都不是最主要的。”
陆也疑惑：还有更重磅的吗？我记得就这些了呀。
不对！沉彻当时好象的确还说过一个。
“当然是为了青春啊。”沉彻的声音很轻，替陆也把脑海里回忆到的画面说了出来。
陆也：“”
看到陆也那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沉彻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少了些戏谑，多了些真诚。
“啧，别那副表情。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挺扯的。”沉彻顿了顿，语气渐渐沉静下来，“陆也，你打球时间不长，可能还没真正体会过那种比赛的孤独。”
沉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我从小学就开始打网球，很早就开始参加各种青少年比赛。市里的，省里的，甚至全国性的，还有itf在海外的青少年赛事。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
“一个人坐火车、赶飞机，去陌生的城市。一个人住酒店，一个人去赛场。赢了球，或许会接到爸妈的电话祝贺，输了球，也只能一个人消化。”
“赛场有些很大、很新，有些很小，很破，几乎没有观众。”
“当你站在那片场地上，你的每一次挥拍，每一次奔跑，每一次得失，都只属于你自己。那种感觉就象是在真空里打球。”
“胜利和失败，都是极其私人的事情。”
沉彻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他曾奋战过的球场。
“但是，全国高中生网球锦镖赛不一样。”他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温度，“这是团体赛。我们有队友，有并肩作战的人。”
“你赢得胜利，会有人和你击掌欢呼”
“你丢掉比赛，会有人拍拍你的肩膀说‘没关系，下一局再来’”
他笑了笑：“你拼到抽筋倒地，会有一群人冲过来围着你，着急、心疼、骂你蠢，但又毫不尤豫地把你架起来。”
“在这里，胜利不只是我沉彻的胜利，是‘我们清河一中’的胜利。失败，也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失败。”
“这种‘我们’的感觉，是其他任何比赛都给不了的。我已经高三了，对我来说是最后一年了。等高中毕业，各奔东西，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象这样为了同一个目标，毫无保留地一起拼一场。”
“所以，对我来说，这场比赛，不仅仅是为了出线，不仅仅是为了成绩。”沉彻目光灼灼地看向陆也，“我是为了‘我们’能一起走下去。为了不姑负身后那些信任我、和我一起流汗的队友。”
“为了在将来回忆起来的时候，能理直气壮地说，老子当年和兄弟们一起，轰轰烈烈的拼过一场！”
“这，就是我的青春。不值吗？”
沉彻说完，医疗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另一片场地上比赛的喧嚣，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陆也沉默着。
孤独？他前世的青少年阶段，乃至后面转为职业选手，常年全球奔波，最多的伙伴就是球拍和行李，怎么会不懂孤独？
孤独的滋味前世他早已尝尽，他也曾渴望过团队的支持，但职业网球的路径注定是孤独的攀登。
他原本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
有些感受，即使经历相似，也无法完全共通。沉彻此刻所珍视的，正是他前世未曾真正拥有，而此世或许正在经历的。
“行了，”沉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打破了沉默，“肉麻的话说完了。你赶紧回去准备比赛吧，别因为我这儿眈误了正事。”
陆也点了点头，站起身。
“喂，陆也。”沉彻在他身后叫住他。
陆也回头。
沉彻咧嘴一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明亮：“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带着‘我们’的那份，一起冲进全国赛！”
陆也看着沉彻，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
“恩，明白就好”
“但我不是明白你说的事。”
“那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第一，沉队你需要少看点霓虹漫画。”
“第二，你就是星压抑了，早点找个女朋友吧。”
言罢，陆也转身离开了医疗室，将门轻轻合上。
沉彻呆愣了一会，旋即大怒。
“臭小子！我跟你掏心掏肺讲了这么多，竟敢调侃学长！欺天啦！”
但陆也已飘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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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比赛。
孙浩和张昊站上场时，表情格外专注。
想到沉彻拼到抽筋的样子，他们觉得每一分都必须拿下。
平时训练的东西，在这场比赛中异常清淅地执行了出来。
前六局双方凭借强势发球各自保发。
战至第七局，孙浩在第七局完成关键破发，并将优势保持到盘末，最终以7-5锁定胜局，赢下了第一双打的胜利，将清河一中的比分优势带到2比0。
接着是陆也的二单比赛，这也是经纶体校非保不可的一场比赛。
看台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面对经纶体校的二单，陆也打得很平稳。
开局便用绵绵不绝的底线深球施压。他的回球总是落在距离底线半米内的危险局域，迫使对手在不断后退中失去击球节奏。
每当经纶体校选手试图提速强攻，陆也总能以更深的落点和更刁钻的角度化解危机。
全场比赛他仅出现3次非受迫性失误，而对手高达18次。
6比2，陆也轻松取胜。
大比分定格在3比0。
清河一中战胜了上届省亚军经纶体校，从c组出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