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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平起平坐?

广场之上,落针可闻。

那由玄妙水镜映照出的、无声却惊天动地的净化之舞已徐徐落幕。无声沸腾的道则潮汐在秘境深处奔涌,每一次壮阔的律动都牵扯着广场上千万道紧绷的神经。空气中仿佛凝固着某种饱含惊惧与劫后余生的沉重,混着残存的道韵碎片,压得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十万不死暗卫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绝壁,环绕着广场,扼守着虚空每一个细微的罅隙,冰冷肃杀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铅云悬在头顶,让一切觊觎与不安都蜷缩在阴影里不敢稍动。

万道源流秘境已化作了庞大而精密的熔炉,吞吐着方才那一场焚魔盛宴的余烬。侥幸未被波及、神魂俱裂的神域修士们被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空间法则之力轻柔送出秘境核心区域。

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身上的仙袍道袍多有破损污秽,道基虚浮,眼神里残留着尚未褪尽的惊骇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如同被洪流冲刷上岸的鱼,瘫软在广场边缘的玉石地面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那片深邃、仿佛蕴含无边威压的秘境苍穹,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

方才那瞬息之间遍布四方的“净化烟火”,足以成为他们漫长生命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们贪婪过,挣扎过,亲眼目睹或亲身感受到身边“同道”如何在登临力量之巅的狂喜瞬间,被源自其内的、纯净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光焰化作乌有,连一丝挣扎都显得徒劳而可笑。死亡的威胁从未如此近在咫尺,却又裹挟着超越想象的、令人窒息的恢弘力量。

广场上那些未曾涉险的修士更是噤若寒蝉,视线掠过那些魂不守舍的幸存者时,无不带着复杂难言的庆幸和后怕。整个广场如同坟场般寂静,只有道则潮汐在秘境深处流淌的细微嗡鸣,以及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凝固如冰的寂静被一丝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打破。

仿佛有只无形的巨手,将整个广场所在的虚空都当作了某种凝固的石块,缓缓凿开了一道罅隙。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撕裂的声响,只有一种概念上的“门”被打开的感觉,深邃而幽玄。一股无法言喻的威压,深沉、古老,宛如历经万古劫火锻打过的星辰,带着足以镇压寰宇、碾碎诸天的肃杀意志,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来。

空气在刹那间凝结得比神铁更坚。广场上所有人,无论是修为深厚、地位尊崇的帝族长老,还是心有余悸、尚未回魂的幸存修士,包括那些隐于虚空、气息如渊的暗卫统领,在这一刻,他们的身体彻底僵直,血液近乎冻结。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一只云纹龙首玄黑帝靴,缓缓自那道无形的“门”内踏出,落在广场中心那块最为巨大的、刻画着古老星辰轨迹的玉砖之上。没有声音,但那一步,仿佛踏在了每一个生灵的意识核心之上。

他走出虚空。

玄色帝袍深沉如无星之夜,袍服上流淌的并非凡俗金线,而是以大道规则凝聚的烙印,勾勒出星河生灭、诸天衍化的莫测图景。袍角的暗云汹涌,隐约传出无数混沌神魔伏诛陨灭时残留的咆哮与呜咽。

他行走间带起的微风都蕴含着一种斩断因果、寂灭轮回的凛冽。那张脸,英挺得超越了尘世一切对于容颜的构想,每一道线条都如同天道勾勒的刀锋,带着无与伦比的完美与足以冻结万物的寒冽。眼眸低垂,开阖间仿佛有开天辟地的混沌神雷在其中生灭流转,视线落处,万物俯首,诸界寂然。

神域杀戮帝尊,真正执掌神域生灭权柄的无上存在——君墨寒。

沉寂了数亿万年,只存在于无尽传说与令人敬畏的戒条之中的禁忌真身,今日,自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与新生的秘境边缘,缓步降临。

扑通!扑通!扑通!

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击中,广场四周,神域诸天各大势力的代表、长老、精英修士,无论先前如何桀骜或是位高权重,此刻皆如风吹麦浪般齐刷刷地矮身跪伏下去!动作迅疾到近乎本能,带着对绝对力量的原始敬畏与恐惧。额头重重撞击在冰冷的玉石地面,发出沉闷密集的声响,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汇成一曲无声的臣服乐章。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呼吸,甚至连神念都死死收敛在泥丸宫内,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微光。帝尊的威压如同亿万钧神山,无形无质,却碾压着每一寸神躯与灵魂。那是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鸿沟,是亿万年血与火铸就的无上威严。任何直视的念头都足以引动毁灭的雷霆。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一切,只有那道玄黑帝袍无声垂落的微响,以及那足以令时空冻结的脚步声。他径直走向广场边缘的古树下,目光扫过之处,无论是跪伏的众人还是那些被送出来的惊魂未定的“幸存者”,都未曾在他那混沌流转的眼底留下丝毫痕迹。如同俯瞰沙尘中的蝼蚁。

然而,就在这片铺天盖地的跪伏之中,有几处身影傲然挺立,如同狂澜中的礁石。

以南宫镇天为首,连同核心的南宫族长老青年精英,他们的身形站得如同标枪般笔直!脸上并非张狂的傲色,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流淌在血脉中的坦然、镇定,以及那份与有荣焉的微光!他们追随云凝而来,亲眼目睹了她的无边神力如何庇护己方毫发无伤,更是在南宫帝族祖地早已无数次承受过帝尊莅临的余威洗礼。那份熟悉感,冲淡了部分刻骨的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归属带来的底气。他们的目光坦然,虽保持躬身之礼,却是不曾跪伏。

另一侧,澹台帝族众人,在族长澹台灵吉的带领下,同样保持着深深的躬身之姿,腰杆却挺得一丝不苟。澹台帝族之人微微垂首,目光沉静如水,身边的澹台星晚似乎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小脸紧绷,好奇地眨着眼,却紧紧靠着姑姑,没有半分软倒之意。他们的眼底深处,除了应有的恭敬,更蕴着一丝奇特的、近乎隐秘的自豪感,那自豪感并非来自自家帝族,而是源于那道端坐于玉桌之后、面对神尊降临依旧安之若素的身影——云凝。

君墨寒步履从容,无视了如海潮般伏倒的众生,径直行至古树下的玉桌旁。玄黑帝袍拂过地面,没有扬起一丝尘埃。他随手拂过玄玉桌面,姿态随意到如同落座自家庭院。后方,南宫澹台等人垂手肃立,神情恭敬自然,这份从容在跪伏一地的背景中,刺眼得如同一幅特立独行的画卷。

君墨寒的目光这才扫过桌旁众人,在南宫澹台等人脸上略一停留,微微颔首。随即,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不高,如同寒风拂过冰面,带着一种俯瞰万物的疏离:

“免。”

仅仅是这一个字,仿佛有神异的伟力扩散开来。

那些跪伏在地的修士,身上沉重的压力骤然减轻了大半。然而,那股深入骨髓的敬畏丝毫未减,他们如蒙大赦,动作却依旧不敢有丝毫轻慢,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和打颤的膝盖,勉力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躬身之礼,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同一焦点——玉桌之后,与神尊平起平坐的那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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