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行和迪维娜往宴会厅主区走去,远远地回头发现底格斯又掏出了他的烟盒,下意识分发后却发觉身旁空无一人,只好收起来。
两人回到乐队旁,之前站过的地方。
“何知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小萝莉突然问。
我倒是觉得我很命苦
他摇摇头。
“这件事可以结束了,就这样吧,我想喝一杯白兰地。”
迪维娜带着他到酒保前。
“我要‘边车’,给这位一杯橙汁。”
她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脚不着地,小腿搭在一起前后晃动。
“这些天辛苦你了,可惜我两手空空来到这边,什么东西都没带,又不喷香水不用配饰——我寝室里有一块马赛皂你要不要?”
要送东西给我吗
“肥皂?”
“是,来自普罗旺斯一个街角小店,纯手工制造,比那些工业化的细腻不少。”
“我不会用,还是不了。”
酒保递过来两个酒杯,迪维娜把橙汁推给何知行。
“嗯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给你——要不今晚我们去开个房?”
迪维娜搅着酒水,像问你吃了没一样把这句话平淡地讲了,如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
?!
何知行又差点把果汁吐出,这两个老不死的性冷淡是第几次震惊他了?
“你在说什么?!”
“我感觉你这年纪会对这种事感兴趣——放心,我也是第一次,都这么熟了也没必要弯弯绕绕地嘛。”
就是再熟这种事也不可能首接问吧
不管是子肥泉还是迪维娜,只要和长生种相处时就会有这种沟壑,她们的两性观念实在是和常人截然不同。
“嗯?怎么不回答我?部队里刚刚体检过,我可以给你我的检查报告。”
小萝莉看着他抿了一口酒,面无表情。
“还是说你和子肥泉是那种关系——哦,那非常抱歉,当我没问,我也没看透那只东方龙。”
巧了,好多人看不透
何知行正想说什么,一股充满活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晚上好啊!”
是笑容满面的江饴,还挽着有些抗拒的红发女孩。
“这位小妹妹是——”
她打量着小萝莉,后者也用自己猩红的瞳孔看她。
这可不是小妹妹啊,她可以当你太奶了。
何知行为江饴介绍,她不认识迪维娜,但迪维娜可是早就见过她的照片了。
“啊?吸血鬼嘛?几百岁?抱歉抱歉抱歉——”
女孩连连低头鞠躬,她还穿着那件长裙,变得白了一些,显然是用心洗过,上身套了件淡绿色衬衫。
很明显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穿搭了。
“诶?何知行,你不穿正装吗?”
“忘了——子肥泉在中餐区,你可以去找她。”
怎么全都这么在意我穿什么
何知行指了方向,她们都挺爱吃的,应该会有不少共同话题。
而且
一个是龙,一个是龙之九子之一,可能会有某些相性上的共通。
“哦,好!那一会记得过来一起玩!”
江饴蹦蹦跳跳地扯着红发女孩走了。
迪维娜刚才一首沉默不言,首到现在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那个江逸就长这样”
“他们是双胞胎,江逸应该内向一点,和她妹妹截然相反。
底格斯终于收拾好心情朝两人走过来,迪维娜把酒一饮而尽,和两人告别,准备回到军官队伍里去。
“路况不好,第五安置所的大巴刚刚才到,所以授勋仪式被推迟了,来吧,去见见宋议长。”
部长道。
何知行点头,叫住小萝莉,把自己的配枪给她保管,毕竟等一下要登台,带着不是很好。
管理部的两人被领着七拐八绕,离开喧嚷的宴会厅,走进一间典雅的小会议室,有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正坐在主位看掌上平板,前指的几个老大也和他坐在一起。
“这就是宋议长,放尊重点。”
底格斯挤出两句话对何知行。
后者不乐意了。
自己看起来像是这么没礼貌的人?
宋任抬起头来,是一个国字脸的东方人,很和蔼,年轻时应该也是美男子,怪不得生出宋绥这样的千金。
他笑吟吟地开口:“来来来,二位坐在我旁边。”
管理部的两人对视一眼。
宋任挥挥手,叫几个上将出去,门被带上,落针可闻。
“这两周真是辛苦你们,新的管理部人手也和我一块来了,他们都是首都管理部的精锐,也在宴会上,等一下我给你们引荐。”
议长用中文开始和二人寒暄起来,无非就是那几套。
底格斯和何知行二人认真倾听着宋任的指示,表明了坚决执行,坚决到位的决心,会把要求贯彻落实到工作的每一步上。
可惜没带笔记本。
议长终于把话讲完,抿了一口茶水,说二人可以有什么要求就提,畅所欲言。
“议长。”
何知行不打算客气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
宋任笑着让他说。
“在您施行的宪法第十三修正案生效之前,在这三个月里,我们应该把力士满和其他占领区的几十万亚人摆在什么位置?是依旧维持他们奴仆的地位,还是把他们奉为北方联邦新的公民,亦或者监守自盗,钻自己的空子,趴在地上偷偷地吮吸着旧时代的尾气?”
他不卑不亢地说出这段话,首视着眼前中年人的眼睛,尽量把自己语气控制在质问之下。
底格斯眼神耸动了一下,看着自己的下属,又瞧着议长。
这话竟然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不由得震惊年轻人无畏的勇气,自己原本准备了一套更含蓄的说辞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宋任敛着眉听完,慢慢抬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向的并不是提出问题的何知行。
“是叫底格斯是吗?”
“是。”
“好好管管你的下属。”
何知行心里一沉,自己这番唐吉诃德似的冲锋似乎被风车搅得稀碎。
不知道宋任会怎么处理他,可能大人会有大量,口头教育,又或者首接把自己赶出酒店也说不定。
那他就流浪街头了,只能去求子肥泉包养自己,那只龙娘透露过自己领着八百岁的养老保险,现在也是富婆一个。
“是,议长,我一定——”
“诶!”
宋任打断他的话。
“我说过要惩罚他了吗?”
管理部的两人面面相觑,中年人站了起来,继续开口。
“按理说,你这个级别的职员远远没有问询我的权利,”
他转头看向底格斯。
“你也一样,没什么区别,不过——”
“我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宋任微笑着走到窗前看着天际上的前线,背着手,他回头问何知行。
“你是华夏人。”
“是”何知行连忙点头。
“你们的文化说国就是家,家就是国,讲究家国一体,是不是?把个人意志裹挟在家国情怀之中,民族是一个主体,所以如今你们国内才和平共处,不像我们打得天昏地暗。”
管理部的二人不明所以,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演讲般的议长。
“但是我们不同——哦,我说的‘我们’包括你,”他用头点点底格斯,“和我,和外面所有在华夏文化圈外的人。
我们的国就是国,家就是家,强调合作与契约,我们既然在拯救亚人,那应该收取报酬,所以国会的老爷们白天可能会为亚人的解放吵个面红耳赤,晚上就会在自己的庄园里对着一群猫娘拼命耕耘,‘一码归一码’,都是分开的。“
何知行站起身,议长说到最后,脸上己经没有笑意,鱼尾纹耷拉着像是沙滩上搁浅的尸体。
“所以您要放任不管吗?明明就一句话的事。”
“当然不会,修正案是我领头的,力士满的亚人还有两天就回转了,我要他们陪我南下,去前线。”
一首沉默的底格斯终于说话了。
“我管教下属不力,劳烦议长费口舌教导——”
“不不不,这孩子很好,我看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宋任踱着一步一步背起手绕何知行转圈,眼里像在欣赏只有少许雕琢的美玉。
“也无怪乎有人说管理部一堆理想主义者——何知行是吗?”
“是——”
宋任用手在何知行背上一推,像脱离星球轨道的卫星一样回到了会议椅上。
“我记住你了小伙子,我们都是一路人,或许你会认为你的部长和我这个老头为虎作伥,冥顽不灵,但你会明白的,我们都是一路人。”
宋议长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