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云上学宫的天地道钟悠然长鸣,声浪如涟漪般荡开,惊碎了漫天雨幕。
大雨滂沱,自九天垂落,织就一层朦胧烟纱,将整座学宫笼入水墨般的梦境。
六界之主高悬于半空,各自端坐于象征无上权柄的王座之上,煌煌天威如星河垂落,压得整座云上学宫都寂静无声。
天帝谢云止端坐白玉帝座,指间轻捻雪魄佛珠,眉目如画却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尽显无上气度。
“此次新生大比,便依往例,由诸位共鉴。”
他嗓音清冷如玉,却隐含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上学宫汇聚六界天才,一代有一代的风华。”
灵帝月满衣高居紫晶王座,周身星辉流转,绡纱星袍无风自动,一双星眸中似有万千星辰明灭不定。
“六界使者齐聚,倒是难得。”
他指尖轻点扶手,星辉随之荡漾。
“风云际会,不知今日谁能独占鳌头?”
“本帝倒要看看,诸位精心栽培的继承人,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鬼帝风烬斜倚玄铁王座,缠绕着妖冶的彼岸花枝,赤红双眸中暗藏疯戾之气。
“可别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呵,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
魔尊紫夜宸稳坐赤焰王座,周身烈焰灼烧虚空,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过既然来了,本尊倒要看看,究竟谁能入得了本尊的眼。”
“既然诸位都这般兴致勃勃,那本王便勉为其难,看看这群小辈能翻出什么花样。”
妖王洛景权盘踞青玉王座,身后九尾虚影若隐若现,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
“既然来了,便静观其变。”
人皇裴清衍高居山河王座,金色龙纹在座下流转,玄色帝袍上的社稷图随呼吸起伏,修长的手指轻叩扶手。
“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漫天雨丝如幕,却在触及六道王座时骤然凝滞,被无形的威压结界隔绝在外,不得寸进。
今日的新生大比,学宫弟子倾巢而出。
纵使烟雨迷蒙,环形看台上仍挤满了撑伞的身影,各殿殿主、两阁阁主皆列席高台,目光灼灼望向广场中央。
阮轻舞执一柄白玉玲珑伞,伞骨缀着细碎的琉璃珠,随步伐轻晃,折射出星子般的光晕。
天青色绡纱学袍在雨中翩跹,银发如瀑垂落腰间,她踏过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步步生莲般走向天衍广场。
王座之上数道目光,隐秘地落向她。
“小凤凰。”
人皇裴清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山河王座的扶手,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心跳竟不规律地快了一拍。
向来沉稳的帝王竟一时不敢直视她,耳尖隐隐发烫。
他昨夜竟然做出了那般荒唐的梦。
他,现在想想,简直太疯了。
“轻舞!”
裴衿墨和裴临渊两兄弟冒雨奔来。
“这么大的雨,怎么一个人来了?”
裴衿墨接过她的伞,主动帮她撑伞,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来我们这边,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裴临渊解下外袍要披在她肩上,眸中关切溢于言表。
裴清衍眸色骤深。
他看着素来冷漠的两位侄儿,此刻竟对阮轻舞殷勤备至,明显是动了心的模样,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
“小月亮。”
国师凌鹤卿的嗓音如碎雪落玉,在见到阮轻舞的瞬间,眸中冰霜尽化,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指尖微动,一缕星辉无声凝成屏障,为她隔开漫天雨丝。
似乎只要她在眼前,他的心便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
但他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逾越分毫。
“裴族的渊王和墨王,他们是想抢我的轻轻?”
南域王阮扶风神色一冷,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陛下,您最好管管您的侄儿。”
“若他们再敢碰轻轻一根头发——”
“本王不介意替您,教教他们什么叫分寸。”
“朕,自会管教,无需珩之操心。”
裴清衍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如金石坠地,山河王座上的龙纹随声震荡,整片雨幕为之一滞。
南域王若是出手,那可是致命之毒。
裴家两位兄弟,终究还是太弱了。
“观澜,非白,你们靠得太近了。”
她声音温柔如水,却让裴衿墨和裴临渊瞬间如遭雷击,慌忙后退两步,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笼罩在他们周身的寒气,这才消散了几分。
“……”
裴清衍眸色微深。
他原以为这两个侄儿对阮轻舞怀有敌意,没想到事实却完全不同。
“之前朕还担心他们对小凤凰不利……”
“如今看来,他们是心怀不轨。”
不知为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觉特别不舒服。
从前他还觉得小凤凰当凡界的女帝,广纳后宫,也并无不妥。
可如今,他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妥?
他指节无意识扣紧山河王座,玄色帝袍下的肌理微微绷紧。
为何光是想到那两个小子对她心怀不轨,便觉得浑身不适?
为何她一句温柔的“靠得太近”,会让他胸口发闷?
为何……他竟开始觉得,她身边站着任何人,都碍眼至极?
尤其是南域王,小凤凰甚至愿意为他替命承伤!
“轻轻,有哥哥在,怎么还去旁人身边?”
南域王走到阮轻舞的面前,抬手牵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他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玄袍上的昙花暗纹无声翻涌。
“她是我的,谁也别想碰。”
裴清衍指节骤然收紧,山河王座上的龙纹“咔嚓”裂开一道细痕。
他眸光死死盯着阮扶风扣在她腕间的手,胸腔如烈火灼烧,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他以为自己对她的在意,不过是君王对天骄的欣赏。
可如今,这情绪来得如此汹涌,如此不讲道理。
像是一坛陈年烈酒,猝不及防地灌入喉中,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
“云上学宫的王座,质量也不怎么好啊?”
国师凌鹤卿见到自家陛下王座的扶手都裂了,不禁开口吐槽了一句。
“你这是诽谤啊!”
莲见瞬间炸毛,银发马尾都气得翘了起来,衣摆金乌绣纹疯狂闪烁。
“我们云上学宫的王座,可不像冥界那么偷工减料!”
“你们这是诽谤!赤裸裸的诽谤!”
“……”
鬼帝风烬无语地看了莲见一眼,他怎么还带拉踩的?
他们冥界的王座怎么就偷工减料了?
明明上次是他们天帝谢云止他吃醋震碎的好吗?
他目光疑惑地瞥向裴清衍,素来最是稳重,顾全大局的人皇陛下,总不能是因为吃醋吧?
裴清衍面不改色,缓缓起身。
他负手而立,嗓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朕失手。”
“与学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