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漩剑狱的极北海域,白沙如雪,万剑沉寂。
鲛绡云轿内,如雾的绡纱帘幔轻轻摇曳,折射出七彩波光。
细碎的水钻和珍珠散落一地,在夜明珠的柔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千漩剑狱的潮声里,藏着鲛人最柔软的私语。
鲛绡云轿之中,风雨初歇。
“笙笙,怎么如此爱哭?你可真是个小哭包!”
阮轻舞指尖轻抚过月沉璧泛红的眼尾,尾鳍不自觉地缠上他的手腕。
月沉璧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点她鼻尖。
“阮阮要不要听听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指尖凝聚着细小的水泡,将散落的珍珠一一包裹。
“小没良心的,我是开心才掉眼泪,不是爱哭。”
“和阮阮一起,我心生欢喜。”
“怎地,到了你的口中,我就成了小哭包?”
珍珠在水泡中轻轻旋转,像是一颗颗小小的月亮。
“这每一颗,都是为你动情的泪。”
他取出一个雕琢精致的小提篮,将珍珠小心收好,还搭配了一枝月白海中花,递到她面前。
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将泪钻搜集好,妥帖地藏在心鳞之下。
“就这么喜欢我的眼泪?”
阮轻舞接过小提篮,尾鳍轻拍鲛绡软垫。
她的鳞片在微微发烫,触碰时会轻轻颤动。
“嗯,喜欢。这些都是阮阮为我而落的。”
月沉璧的声音温柔似海底最轻缓的洋流,指尖抚过她微红的眼眶,轻柔地好似花间的露珠。
“只是已经足够多了,看阮阮哭红眼——我心疼。”
他的话音未落,阮轻舞忽然凑近,带着雪玉山茶花的清甜,在他轻颤的眼睫落下一吻。
“为笙笙哭,我甘之如饴。”
她声音软糯,尾鳍鳞片微张,泛起粉色的光泽。
“我的小珍珠,全都送给阮阮,我只为阮阮掉小珍珠。”
月沉璧颈间红痕在鲛纱衣领间若隐若现,餍足地眯起眼睛。
“笙笙帮我挑最美的六颗。”
阮轻舞取出紫鸾古琴,琴身流转淡紫光晕,七个凹槽中已嵌着一颗珍珠。
她指尖轻拨琴弦,清越琴音荡开涟漪。
月沉璧认真挑选,每颗珍珠都在掌心停留片刻才嵌入琴身。
紫鸾古琴的七颗珍珠,在海底泛着莹润的光。
阮轻舞指尖拨过琴弦,尾鳍无意识缠住月沉璧的手腕。
“真好看,谢谢笙笙呀!紫鸾的音色更清透了。”
阮轻舞爱不释手地抱着紫鸾古琴,轻轻抚摸着每一颗圆润漂亮的小珍珠,满心的喜悦。
“是不是因为嵌了笙笙的眼泪?”
她忽然歪头看他。
“是阮阮弹得好。”
月沉璧轻笑,握住她乱动的尾尖,她的鳞片泛起了蜜桃色的光晕。
“剩下的小珍珠,我要用来装点大贝壳。”
阮轻舞满眼期待。
“哪里的大贝壳?不是已经把贝壳送给我了吗?”
月沉璧好奇地看她。
“这片海域这么大,我再挑一个大贝壳,放在我的明月宫。”
阮轻舞倚在云轿边,指尖轻点轿帘,目光掠过海底白沙间沉睡的古剑,望向更远处幽蓝的海域。
“为我准备的?”
月沉璧闻言,指尖微顿,抬眸看她。
“自然是给这世间最好看的鲛人的。”
阮轻舞回眸,眼底笑意盈盈,像是揉碎了海底最温柔的月光。
“可——我不是世间最好看的鲛人。”
月沉璧怔了怔,随即失笑,摇头道。
“从前是我哥哥,现在最好看的是阮阮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粉紫渐变的长发上,声音轻了几分。
她的发色柔软,粉色如初绽的珊瑚,紫色似深海幽光,与他兄长月满衣的冷冽截然不同。
那人发色深紫如夜,粉意只作点缀,像是暗潮里浮动的血月。
她是因他的鲛珠而鳞化,觉醒了他血脉里潜藏的温柔,却也染上了几分他兄长的影子。
阮轻舞忽地倾身,指尖轻点他的眉心。
“在我心中,笙笙就是最好看的!所以——”
“这贝壳就是为你准备的!别人抢不走。”
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笃定。
她收起了紫鸾古琴,尾鳍轻摆,带起串串气泡。
“只是……为什么一见笙笙,我就忍不住想靠近?我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每一片鳞片,此刻都溢出了甜香,像海风混着蜜糖,让周围小鱼都晕乎乎地打转。
“阮阮别怕,这是成年鲛人的发热期。”
月沉璧将她揽入怀中,指尖轻抚她发热的鳞片。
她的体温升高时,周身会浮起细小的气泡,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晕。
当潮汐染上体温,连海浪都学会脸红。
“那笙笙从前……”她声音闷在他胸前。
“遇见阮阮之前,我都是独自熬过去的。”
月沉璧的唇贴在她耳畔,嗓音如清泉淌过海底的细沙,温润又低缓。
“笙笙很能熬嘛!这感觉好难受——”
阮轻舞戳他锁骨上的红痕,眼神湿漉漉的看着他。
月沉璧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尖,安抚着她初次体验鲛人发热期的不安。
“碰到阮阮之前……那些都不算发热期。”
他声音低下去,像是潮汐退去时最后一声轻叹。
“现在,阮阮不用忍着,你有我——”
月沉璧垂眸,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海底最温柔的暗流。
“只要你需要,我就是你的。”
“笙笙真好!”
阮轻舞靠在他的身边,就觉得体温没那么高了。
她控制着寒息,让体温降下来,却无法令躁动的情绪平复。
“我弹琴给阮阮听。”
月沉璧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难受,手中光芒一闪,银月琴就出现在眼前。
他抱着银月琴,缓缓地拨动琴弦,弹奏出悦耳动听的乐声,好似水流潺潺而过,令人心神宁静空灵。
阮轻舞听着他的琴声,真如他一般温柔,让她几乎都要醉在他的脉脉眼波之中了。
“果然是美色误我,身份令牌的传音都忘记去听了。”
她将神识融入身份令牌,就听到了裴衿墨的声音,得知了解除封灵镯和星陨平原汇合之事。
她摘下了手腕上的封灵镯,收入了空间之中。
虽然它无法封住她的灵力,但这个秘密可不能被人知晓了。
她也与大家一样,将封灵镯解除,才不会显得太过特殊。
“我们要去跟他们汇合吗?”
“等探寻过这片海域再去吧!阮阮不是要再挑个大贝壳吗?我陪你一起选。”
月沉璧一边弹琴,一边让鲛绡云轿往贝壳多的地方前行。
得知了海皇陛下的想法,水母群就托举着鲛绡云轿,朝着另一片海域前行。
与此同时,千漩海狱之上,苏大剑主一头扎进了水中,如一道流星般坠入深海。
在他身后,铺天盖地的银鱼群呼啸而来,鱼鳞折射出刺目的寒光,宛如千万柄利剑破水而至。
这片极北禁区,人族踏足,十死无生。
上方是数千道狂暴的水龙卷,禁空结界封锁天穹,下方是无尽漩涡,能将人绞成碎片。
他只能往海底深处逃。
“真是要命!这些鱼也太难缠了?”
“不会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于是,当他带着那遮天蔽日的银鱼狂潮,一路狼狈下潜时。
迎面撞上了一顶鲛绡云轿。
轿中,阮轻舞正懒洋洋地倚着软垫,指尖捏着一枚月珊瑚糖,漫不经心地听着银月古琴的悠扬曲调。
她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鳞片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
身上那件织月衣裳遇水不湿,在幽暗的海底自生莹辉,交领广袖如朦胧水雾,腰际收束似浪花堆雪,后摆舒展若流云舒卷。
美得像是一轮坠入深海的明月。
她抬眸,恰好对上苏大剑主惊愕的目光,以及他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银鱼大军。
唇角忽地扬起。
“哟——苏大剑主,出行排场这么大呀?”
她笑起来时,像是海底最温柔的月光忽然有了形状。透如琉璃的眸子倏然亮起,宛如阳光穿透海面时折射出的粼粼波光,带着几分狡黠,几分天真,连尾音都浸着甜津津的调侃。
苏大剑主:“……”
银鱼群突然急刹,齐刷刷转向,逃命似的四散奔窜。
“呵——”
月沉璧在云轿后轻笑一声,指尖拨动琴弦,惊走了最后几条愣神的银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