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安静下来。
祝馀这才收起木棍,走到那个还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也被撕破了好几处的“高个子”女孩面前,伸出手:
“喂,没事吧?能起来吗?”
三狗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祝馀,抽噎着说:
“谢…谢谢你…刚才…”
“顺手的事。”
祝馀看她尝试着站起来,却“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显然是刚才扭打时崴了脚。
他摇摇头:
“脚崴了?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正好也验证一下她的身份。
女扮男装,泥巴坊,这俩个是和女帝的出身对上了。
三狗尤豫了一下,指着巷子深处:
“在…在里面…不远…”
“走吧。”
祝馀弯下腰,示意她可以搭着自己的肩膀借力。
三狗的家确实不远,就在泥巴坊深处一个更加破败的院子里。
推开吱呀作响的旧木门,里面的景象让祝馀微微一愣。
一个围着围裙,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正在院子里晾晒几件打满补丁的衣裳。
看到三狗这副狼狈地被一个陌生男孩搀扶着回来,妇人惊呼一声,扔下衣服就冲了过来:
“哎呀我的三丫!你这是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伤着哪儿没有?”
妇人急切地检查着女儿身上的伤,心疼得直掉眼泪。
“娘…我没事…就是脚崴了下…”
三狗小声说道。
这时,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也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到女儿的样子,也是眉头紧皱,沉声道:
“是又跟虎头打架了吧?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去招惹他们那帮人!怎么就是不听!”
“那小子没爹没娘的,野惯了,发起狠来大人都怵他!”
“爹…”姑娘委屈地瘪瘪嘴。
妇人一边数落着女儿,一边对祝馀连声道谢:
“哎哟,这位小郎,真是谢谢你送我家三丫回来!快进来坐坐,喝口水!”
看着眼前这对关切焦急的普通夫妇,听着妇人叫女儿“三丫”,祝馀心里咯噔一下。
父母双全?
还是亲生的?
得,搞错了。
祝馀看着院子里简陋但还算整洁的环境,又看了看那对平凡朴实的父母。
再看向那个虽然挨了揍,但在父母关怀下明显放松下来、委屈地诉说着经过的“三丫”…
她不是小女帝。
难道…是刚才那个被他一棍子撂倒的虎头?
……
谢绝了三狗一家热情的挽留,祝馀问清了那个叫虎头的孩子住的大致方向后,便离开了这个虽然破败却透着烟火气的小院。
重新踏入泥巴坊那漫着酸腐气味的巷道,走到刚才发生混战的污水沟旁时。
一块石头“啪嗒”一声,砸在他脚前的泥水里,溅起几点污渍。
祝馀脚步一顿,抬眼望去。
前方,那个瘦小的身影正叉着腰站在逆光处,象一尊小小的门神,牢牢堵住了去路。
颇有一番“一夫当关”的架势。
正是刚才被同伴架走的虎头。
这熊孩子又溜了出来。
虽鼻青脸肿,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熊熊的不服与愤怒。
她手里紧握着一根比祝馀的更长更粗的木棍,凶神恶煞地盯着祝馀。
“哼!”
虎头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她用力挥了挥手中的“新武器”,棍子带起呼呼的风声,带点示威的架势。
“你别以为刚才赢了就了不起!”
“我那是没带家伙!现在我有兵器了,你敢不敢再跟我较量较量?”
说罢,她似乎为了给自己壮胆,又或者想展示一下“新兵器”的威力,竟还有模有样地舞了个棍花。
尽管动作笨拙,棍子差点脱手砸到自己的脚,但那份“我很强”的架势倒是摆了个十足十。
祝馀看着眼前这个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却战意高昂的小豆丁
很难将她和口口相传中,那英姿飒爽的大炎女帝联系到一起。
她真是武灼衣吗?
祝馀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虎头已经“哇呀呀”喊着,举着木棍就朝他冲了过来。
可还没等她近身,祝馀伸骼膊轻轻一拨,那根粗木棍就脱了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虎头收不住脚,往前跟跄了几步,再一次摔了个狗啃泥。
她“哼”了一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捡起木棍又冲了上来。
结果还是一样,没等碰到祝馀的衣角,就被轻巧地撂倒在地。
如是再三,虎头摔得眼冒金星,头巾也散开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
但这脏兮兮的脸蛋依然辨不出男女来。
“冷静了没?”
“冷你x!”
虎头象是被激起了犟脾气,一次比一次爬得快,一次比一次冲得猛。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就不信了”。
直到最后捂着屁股,拄着木棍直喘气,才红着眼圈瞪着祝馀,半晌憋出一句:
“不算!这次不算!我今天没吃饱!你…你等着,我明天吃饱了再来!”
“别明天了。”祝馀挽了个漂亮的棍花,“下盘虚浮,发力全凭一股蛮劲,招式更是毫无章法,破绽百出。”
“就这水准,没有经过正经修行,想赢我?再等两万年吧。”
虎头本想跳起来反驳,可她终究不是笨蛋,听出了祝馀的言外之意。
正经的修行…
再一想祝馀那与外表不符的,快到看不见的出招…
莫非…他是传说中的修行者?!
……
现世,紫宸殿。
不知何时伏在堆积如山的奏章上睡着的女帝,猛然惊醒。
侍女为她披上的大氅被震落在地。
“唔!”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哼一声,一只手下意识地、极其迅猛地捂向了自己的臀儿。
一股清淅无比,仿佛刚刚挨过重击的酸痛感从那里传来。
奇…奇怪…
朕怎么睡着了?!
还…梦到了那时候…
女帝满是疑惑的倾城容颜上,羞躁之色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