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富可敌国的大盐商权压吴州的安部堂(求月票)
远山的云,舒捲如絮。
扬州城內的小秦淮河岸边,人流如织。
河水之中画舫停靠在岸边码头上。
谢文丽坐在路边,面前放了一只破碗,对著来来往往的人乞討。
看著对面码头上打扮的枝招展的女人,她浑浊的眼中竟闪过一丝艷羡。人若跌入泥淖深处,便连最不堪的活法,也会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噼啪啦”阵鞭炮声嚇了她跳。
朝著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到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小楼的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人。
鞭炮炸开的红色纸屑,隨风飘散,落入到她面前缺了口的陶瓷碗里。
她跟蹌著站起来,走路已经有些病,跛行到店外凑到个坛前面,攀上坛,抱著树干偷偷往里面瞧去。
她明记得,这个小楼原本是一个古董铺子,经常有一些文人雅士来这里打逛。
现在这是做什么呢
谢文丽好奇的探头看去。
铺子不知何时换上了水晶一样透明的窗户,透过那整面的大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窗明几净的大堂。
再看那些围观的人群,她精神一振,竟然都是一些威名赫赫的大盐商!
很多她当初跟著吴妈妈的时候都见过,其中有盛氏的人,都传言盛氏富可敌国,家中怕有数千万两白银。
还有一个是江家的人,她曾经跟著姐妹出去献艺的时候,曾在台上远远的看到过他,那时候他被眾多男女眾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看上去风光极了!虽然叫不上名字但一定是江家的重要人物。
至於其余人,谢文丽虽然不认识,但他们相互之间言笑晏晏,熟稔的样子,肯定都是扬州府里的大人物。
这样一个个平日里见不到的大人物,竞然盛装打扮,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店面之前,传出去別人都不会相信。
而此时,这些人却都围绕著一个身穿蓝色襴衫,看上去四十许的中年男人身边,一个个面带恭维的笑意,让人知道此人才是所有人的中心。
而那个要把她收入府中的老盐商郑观翟也在其中,不过郑观翟却被挤在人群外围一些的地方。
从小被吴妈妈训练,谢文丽清楚的知道各种场合人们所站的位置通常代表著他们的身份地位。
郑观翟在她的眼里,在吴妈妈的眼里,已经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但在这里一把年纪陪著笑脸却挤不到人群前面,让谢文丽有些震惊那个身穿襴衫之人的身份了。
“部堂大人来啦!”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眾人几乎同时朝著东侧看去,就见到一辆悬掛著“锦鸡”图案灯笼的马车缓缓驶来。
身著襴衫的杜西民连忙小跑著过去,等到马车停下,见驾车的侍卫將一个矮凳放在停稳的马车然看著年轻,但却有著不怒自威的气势,当他踏著矮凳站到地面上的时候,杜西民发现对方比他要高大半头。
“下官杜西民,见过部堂人!”
他姿態放的很低,弯腰一揖到地。
安昕伸手扶住他的双臂,笑道:“稼轩兄能来捧场,本官很是高兴。”
“部堂大人重视的事,下官自然要全力支持!部堂大人解救扬州一城之民,十万户百姓皆承情於大人,下官亦是这城中之民,能为部堂大人做事,下官只觉心中荣幸之至,纵效犬马亦在所不辞。”
杜西民郑重说道。
安昕闻,伸出拍了他的臂以示亲热:“稼轩兄言重了,我们过去说话吧。”
他视线转向眾多盐商,这些在扬州府声名赫赫,跺一跺脚就能让扬州府震三震,此刻却都屏息静立,如同学子恭候师长训示一般。
他朝著人群里,同样带著討好笑容看向这边的大盐商江春月点了点头,他现在所居住的私家园林就是江春月此人献出来的。
而其余盐商见此,顿时羡慕极了,献出一座园林就能得到部堂大人的注意,这个买卖可实在是太值了!
不远处,谢文丽看到这里,浑身一个激灵。
她知道这肯定是一个通天的大人物了!
心里再次生出衝动,要不要上去拦街告状。
如果不把吴妈妈打倒,她永远都不敢拋头露面。
但看到街道上不少来回走动的壮汉,一看就是保护大人物的护卫,如果这样衝上去,怕是还没靠近就被拦下,到时候另一条好腿都得被打断。
“唉”
谢文丽忍不住幽幽的吐了口气。
她看著大人物携著后面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娘子,一起走到了那一栋小楼面前,说了一些话,然后轻轻拉动门楣之上的红绸子。
红绸子飘落下来,门楣上的牌匾露了出来。
“青云银行”
四个烫金大字就悬掛在上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接著,大人物就和那貌美的小娘子,以及那穿著襴衫的人进了楼里。
而一眾盐商却在寒风中,站在大门口。
这一会儿,已经来了几十辆大车。那轮子“吱扭吱扭”的响著,拉车马匹也很吃力的样子,显然拉著非常沉重的东西。
不少穿著各色衣裳的护卫保护著车队,里面的东西像是非常珍贵。
这时候,一个盐商排眾而出,亲自將车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打开了两个木箱子的盖子。
下一刻,谢文丽的眼睛差点儿瞪出来!
不只是她,因为小秦淮河岸人本就多,这一家新店开业,这么多大人物站在这里,早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只是因为大量侍卫在这里而不能挤到前面去而已。此时,所有人都和谢文丽一样目瞪口呆的瞪著那马车,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阳光下,箱子里的银子折射著迷人的光泽,又像是一个可以吞噬光芒的黑洞,將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和吞噬了进去。
“银子!好多银子!”
人们惊嘆吃语。
直到盐商检查完,车队的护卫开始两两配合將这些银子搬到小楼里面去了。
而这还不算完!
当这一个车队十几辆车搬完以后,就又有一个车队来了。和前面的车队一样,同样是有盐商打开箱箱子检验,然后一箱箱银子搬进了“青云银行”。
“这青云银啥来路,为什么这些人们都把银子放到这银里了”
“既然叫银行,应该是放银子的地方吧”
“那不应该是钱庄么为什么叫银”
“或许和普通的钱庄不一样吧,你没看到,这一会儿都有四五个车队把银子搬进去了!我了个乖乖,这得多少银子了!
我实在算不出来,怕不得千万两银子了吧!
这些盐商也太几把有钱了!”
“这银到底啥背景啊,这些盐商把这么多钱存进去,太逼了!”
人们议论纷纷,无不对青云银行的存在感到无比的好奇。
安昕站在三楼的房中,透过带著淡淡蓝色的玻璃看著外面的人群,觉得今天这一场秀应该足以將青云银行的名声传遍整个扬州城了,只要这名头能一炮打响,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如今兵荒马乱的时候,商人们只要意识到青云银行足够安全,这一张牌打出去了,就能吸引到大量的存款进来,到时候青云银行就能做起来了。
政治与军队,军队与金融,这之间从来不是孤立不分的。
只要安国军足够强大,安全牌就能一直打,只要人们相信青云银行足够安全,就不会缺少源源不断的银子流进来。
等到银行发展起来,对外的时候就不只是安全牌了,金融霸权要站立在军事霸权上,到时候金融的脉络將如血管般延伸至四方,为安国军的征伐输送源源不断的餉银与物资。
而安国军的兵锋所向,又將为青云银行的票证与信用,铸就成最坚不可摧的基石。
军事强权为金融信用背书,金融资本再反哺军事扩张,二者相辅相成,霸权可成。
“稼轩兄今日能来,真是帮了本官的大忙。”
安昕转身走到主位,伸手拿过桃子递过来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的浮沫后,茶汤便清亮如同湖泊,因为茶盏使用了透明的玻璃杯,所以茶汤周围一圈呈现出金色,像是流动的黄金环一样漂亮。
“大人扫荡邪教贼寇,收復大好山河,诚为大燕之功,吾辈之典范。西民愿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凡有吩咐,西民,乃至山东杜家无有不从者。“
杜西民这是在表达忠心。
他知道,他身后的杜家也明白,如今之天下大乱已经来临了。每当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对於大家族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传承了已经上千年的杜家只要翻翻家中族谱,就能吸取前人教训,数次改朝换代中差点族灭,让他们早已经练就了对於天下形势的敏锐观察,也让他们在这一场天翻地覆的劫乱中,寻找著任何可以棲身的方法和场所。
如果寻不到牺牲之所,找不到避劫的方法,那数代乃至数十代积累下来的土地、財富、人脉、家乡声望都有可能在一场劫乱中化为飞灰。
南方邪教自然不可取,其带有强烈的反士绅、反地主的意图,且其已经在南方成事,他们此时投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西边的反贼距离太远、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成事儿的样子。北边异族倒是势头很猛,但这些异族残忍弒杀,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投靠。
临近者,则是这一位安部堂了!
安国军实力之强,杜西民亲眼所见。一路势如破竹,如砍瓜切菜一般,將圣火教那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的大军不到一月从北赶到南,杀的人头滚滚,尸山血海,扬州外那堆积如山的贼军尸体,拉到远处挖坑焚烧掩埋时候,那场景都是杜西民亲眼所见,快一个月过去了,如今回想依然歷歷在目!
在他看来,安部堂无疑会是这个即將到来的乱世之中的强者之一。
安昕也听出了杜西民的想法,將茶盏放在一边,试探说道:“如今之天下,群狼环伺,视中原如砧上肥肉。
朝堂上的诸位“明公』仍在醉生梦死、爭权夺利,且不知是看不到这天下日薄西山,还是趁著日薄西山的天下未曾倾覆之前,敛足实利。
本官眼见这天下颓唐,此心忧急,也无可奈何。”
“部堂此言,振聋发聵,但叫不醒沉睡的人,他们沉湎於高高在上的美梦之中,醉枕在富丽堂皇的帝国余暉之內,无人在意天下,只会盘算自己。
但下官不同,愿与部堂同进退、共命运。”
杜西民站起身来,对著安昕一揖到地。
“稼轩请起。”
安昕起身来到杜西民之前,伸手將之扶起。
话不再多说,二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中。
果如安昕所想的一样,青云银行的开业,像是一阵风迅速的在整个扬州城传扬开来。
小秦淮河和教场、辕门桥、钞关码头一样,本就是扬州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银行开业,围观者眾,全城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大盐商几乎都齐聚而来祝贺,又有一车又一车的银子进入银行之中,重重消息个个爆点十足,自然引起了人们的好奇。
老百姓自然只是好奇,但扬州城里的富人、豪商,却在相互打听著那些盐商將银子拉到青云银行的原因是什么。
而那些盐商自然不敢得罪巡抚吴州、总督漕运的安昕,不论是巡抚吴州掌握一省的实际权力,还是总督运河、集散货物,这都是抓住了他们命脉的实际权力。况且,盐运使司的杜西民全力为安部堂站台,而盐运使司掌握盐引发放,这就实际控制了每一个盐商的命运。
他们自然给青云银行说好话,而有著他们主动宣传,就把银行的“安全牌”打的响亮无比。
这一张牌也是刚刚经歷了战乱以后,心里惊慌刚刚安定的有钱人所亟需的。
一时之间,青云银行的大门都被大量豪商踏破门槛,大量银子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如同流水一样“哗哗”流向青云银行的大门!
与此同时,扬州盐运使司下属的银炉被安昕徵用,將青云银行收取的,除去部分应付兑付的银子,其余重量不一、大小不同的银两拉到银炉,按照五十两一锭进行重新熔铸后,进入青云银行的银库之中进行保存。
江南的冬天不算难捱,五九六九的时候,扬州的天空已经风和日丽,绿树抽芽,大地回春。
在武丽君的主持下,地宫之中的所有通道全部找到,每一条通道通向不同的区域。
除了金银,还有武库、书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