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恐惧交响乐
伊桑脸上的自信微笑缓缓凝固,他並非愚蠢之人,恰恰相反作为能登上“猎人榜”的精英,他拥有敏锐的战斗直觉。
他只是过於信赖自己的实力与装备,习惯於用绝对的力量去碾压问题,从而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些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更深层次逻辑陷阱。
而此刻被林介点醒后,他也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之处。
一个由四十多名矿工的绝望怨念所滋养了近百年的“情绪漩涡”其灵性污染的强度本应如同灯塔般醒目,乃至足以让靠近的普通人都心神错乱。
可如今这里却安静得好似一潭死水,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所有的“水”都已经被一只更加庞大饥渴的“利维坦”给吸乾了。
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远比资料上那个单纯的“黑犬”投影要恐怖得多。
伊桑的声音带上了凝重之意:“你的意思是那只ua不仅仅是以恐惧为食,它可能已经將那四十多个矿工的怨灵给同化了?”
林介用了一个更精准的词汇来纠正他:“不是同化,应该是吞噬。”
“我们现在进去要面对的將不仅仅是一只ua,我们还要面对的是它身后那四十多道被它放大的来自於死亡瞬间的恐惧本身。“
这个结论让气氛变得压抑,伊桑默默地又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了两个备用的“日轮陷阱”,重新调整了一下它们的位置,让整个陷阱阵列的覆盖范围变得更加密集。
威廉接上了话:“既然已经到了地狱的门口,总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无论是&039;一只』还是四只』终究都要有个了断。”
他第一个迈开脚步走下了那片由塌陷岩石构成的斜坡,向著那个被乱石掩盖了一半的矿洞入口走去。
林介与伊桑对视了一眼也立刻跟了上去。
矿洞的入口狭窄而又压抑,金属锈味以及某种磷矿石受潮后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怪异甜腥气从黑暗中不断向上喷涌而出,像是这个高原在发出垂死的腐烂喘息。
三人打开了各自的照明设备,伊桑使用的是一盏昂贵的能发出稳定白光的链金提灯。
威廉则点亮了一盏更加朴素但却异常坚固的军用电石灯,而林介则谨慎地只將自己手中那盏小型电石灯的亮度开到了最低,仅仅足以照亮自己脚下的一小片区域。
他们三人依次地弯腰挤进那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跨越了一条无形分割生与死的分界线。
外界呼啸的夜风与淅沥的雨声立马被隔绝,只留下令人发疯的绝对死寂。
但也仅仅是物理上的死寂。
在精神层面一场无声却恐怖的“交响乐”在他们踏入矿洞后就已奏响!
“呜——呜呜呜——”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那是直接作用於大脑皮层、作用於精神深处的“信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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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道恐惧情绪,成千上万根看不见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漆黑的岩壁中渗透出来,试图钻进他们的脑海撕裂他们的理智。
林介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逼真而有衝击力的幻象!
他看到数张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在周围的岩壁上若隱若现。
他听到数个不同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用各种带著方言口音的英语在进行著哀嚎与祈祷。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的孩子——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家——””
“暗——无尽的黑暗——上帝啊,你拋弃我们了吗——”
“空气,没有空气了——我的肺要炸开了——” “是矿主,是他害死了我们!他为了那些该死的锡矿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我诅咒他!我诅咒所有——”
这些正是那四十多名被活埋的矿工在他们生命最后一刻所残留下的纯粹“精神烙印”,这些烙印如今被黑犬的“恐惧聚合”能力从沉睡中唤醒,並被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一件无差別覆盖矿洞的群体性精神攻击武器!
它在用这种方式向三位入侵者宣告著自己对这片领域的绝对主权。
威廉洪钟般的暴喝及时地在两人的耳边响起:“稳住心神!这只是幻觉!是死人无意义的囈语!”
林介猛咬自己的舌尖,剧痛让他那即將被幻象拖入深渊的意识恢復了一丝清明。
他身上的【静謐之心】也在此刻迸发出了明亮光晕,能够稳定心神的“禪意”力场温暖很快將试图侵入他脑海的冰冷触手一一盪开。
他强行地將幻象与吃语从自己的感知中剥离出去。
他明白一旦他尝试著去“共情”这些绝望,一旦他对这些残留的怨念產生“怜悯”
那么他的心神就会立刻出现破绽,被这股庞大的负面情绪洪流衝垮。
他抬起头看向了队伍中的另外一个人。
伊桑的状况看起来非常不妙,这位贵族猎人当下正用一只手死死地撑著旁边湿滑的岩壁,另一只手则痛苦地抓著金色短髮。
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豆大的冷汗顺著他的额角不断地往下淌。
他的眼睛也失去了焦距充满血丝,看起来正深陷在某个无法挣脱的噩梦中。
伊桑虽然意志力强大,但面对这种持续性的旨在瓦解人精神防线的“恐惧浸染”他並没有太好的应对手段。
他强大的实力更多地体现在了与敌人进行正面交锋的那一刻,而在这之前的漫长前奏阶段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短板。
一个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因为“背景音乐”而濒临崩溃的王牌其处境无疑是尷尬而又致命的。
林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著:“伊桑!清醒一点!”
伊桑的身体触电般剧烈地一抖,他抬起头看向林介的眼神充斥著陌生的敌意。
“別过来——滚开!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如果不是为了那该死的钻石』——我们根本就不会进入那座该死的被诅咒的古墓!!”
他陷入了幻觉,矿洞中的恐惧勾起了他內心深处某段被他极力压抑的惨痛回忆。
在伊桑即將失控且將枪口对准自己人的时候,威廉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夺下了他手中那把已经开始微微抬起的【晨星】手枪。
他在面对这场精神海啸的攻击时其表现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这片恐惧“交响乐”之中,宛若一个天生的“聋子”。
那些恐惧情绪在流经他身体时,便撞上了一堵由纯粹的漠视与虚无所构筑而成的城墙o
林介看著威廉眼中流露出讶异:“这是怎么回事?”
连他自己都需要依靠【静謐之心】的守护才能勉强维持清醒,而威廉竞可以完全凭藉著他自身的意志力去硬抗这一切?
威廉转过头看向林介。
“恐惧——当一个人真正地直面过数以万计的纯粹死亡』后,当他自己也曾在尸山血海中躺上三天三夜与腐烂的尸体和禿鷲为伴等待著一个不知是否会到来的救援时—”
威行的声音中能听出悲凉:“像这种来自於早已死去的陌生人的恐惧,对於我来说已经太过於遥远也太过於奢侈了。“
他早已將自己所有的恐惧都留在了血色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