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客看着他那近乎崩溃却又强撑着谈判的模样,知道戏不能再演下去了。
再演下去,这位爱子心切的父亲怕是要被逼出个好歹来。
他脸上的冷意瞬间冰雪消融,重新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张老板,你误会了。”
周客说着,不再卖关子,直接拿出了手机,点开了那条他一直准备播放的语音,将音量调大:
“老爹!这是我最好的兄弟周客!他有点东西要找你掌掌眼,你可得拿出看家本事,收费给我打骨折!他要是少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张杨那熟悉无比、带着咋呼和威胁意味的嗓音清晰地回荡在千机阁内,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活力,与此刻店内凝重的气氛形成了荒诞而又鲜明的对比。
张德福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电影慢镜头般的情绪转换——
最初的惊怒和绝望还僵在脸上,紧接着是听到儿子声音时的茫然,然后是话语内容带来的巨大冲击和难以置信,紧随其后的是意识到自己完全搞错了状况、并且是在儿子好友面前上演了这么一出“护犊情深”闹剧的极致尴尬……
最后,所有情绪糅杂在一起,化为一种虚脱般的、哭笑不得的释然。
他张着嘴,看着周客,又看看那还在播放语音的手机,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那紧绷的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微微晃了一下,扶着柜台才站稳。
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重重地、仿佛要把肺都吐出来一样,“哈……”地吐出一口浊气,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似乎想擦掉那并不存在的冷汗和尴尬。
“原……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德福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沙哑和浓浓的哭笑不得,“这……这混账小子!他……他这是要吓死他老子我啊!!”
他看向周客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埋怨,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放下心头巨石的轻松,以及因这场乌龙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亲和感。
周客看着他这副模样,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带着歉意的微笑:“抱歉,张老板,刚才只是想确认一下……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激烈。”
张德福摆摆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绕出柜台,之前的拼死一搏的气势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被儿子和朋友联手“戏弄”后的无奈长辈模样:
“唉,别提了,别提了……周客阁下,您可真是……唉,里面请,里面请吧。这臭小子,交的什么朋友,跟他一个德行,净会吓唬人……”
内室比外面店铺更加杂乱,但也更加私密。
张德福给周客拉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自己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工作椅上,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但态度已经彻底转变,带着一种“既然是那臭小子的兄弟,那就是自己人”的熟稔和无奈。
“坐,快请坐。周客阁下,刚才……实在是让您见笑了。老夫就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实在是……”
“唉,叶鼎势大,压得人喘不过气,老夫也是……也是被逼得有些风声鹤唳了。”
他搓了搓手,语气诚恳,“我家小子既然认你这个兄弟,那没得说,在我这儿,你就是自己人。有什么要问的,要鉴定的,只要老夫知道,绝无虚言!那臭小子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敢不尽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