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亮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连最后一丝微光也消失殆尽。
篝火的馀早已冷却,只剩下零星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这里唯一的光亮便是那些人影身上的幽光,象是漂浮在虚空中的磷火,将周围映照得影影绰绰。
面对已经走出房门的陈默,这些人影一点反应都没有,依然按照原来的节奏游荡在这个庇护所中。
陈默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轻易地穿过了最近的那个人影。
没有实感,没有温度,就象触碰一团虚无的雾气。
那些人影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最多向陈默一眼,就象是在看一块石头。
借着这些人影身上的幽光,陈默看清了它们的模样。
破败的衣衫挂在枯瘦的身躯上,头发干枯凌乱,面黄肌瘦,这赫然就是普通诡船乘客的精神面貌!
“这些::难道是在我们之前登上这座岛的乘客?”陈默心中一惊。
而且他们没有实体,这说明他们很可能被扭曲成了拟像,成为了这座岛上某个异常体的一部分。”
所谓的岛主任务,不一定要求乘客们将小岛上的问题(异常体)解决,绝大多数任务内容都是存活和帮助岛主做事,因此只要小岛上的异常继续存在,那么来到岛上执行任务的乘客就会源源不断。
陈默联想到,在他们踏上这座岛屿之前,或许早已有无数艘诡船在此停靠过一批又一批的乘客登上这座岛屿,却始终未能完成所谓的“任务“。
他们被困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在绝望中慢慢被某种未知的力量侵蚀,
最终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困在永恒噩梦中。
所以抛们才说出那句话:结束我的噩梦?!
这也侧面印证了培培说的话是真的,在她的视角中,自己的黄铭船长(诡船上的领导者)确实带回了一批一批的幸存者(诡船乘客)。
陈默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些已经上了岛但却变成这种非人存在的幸存者,在培培的眼中又会被解释成什么呢?
毕竟这座岛曾经来过这么多人,但现在却一个正常人都没出现,就那么悄然无声的失踪,培培她不奇怪这些人都去哪了吗?
咳咳咳咳一一呕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及呕吐声从隔壁传来,是3号和张麻子的房间!
从音色来听,陈默猜测是3号在咳嗽,又咳嗽又呕吐怕不是得了肠胃感冒?
“唉,3号喝了那个蘑菇汤,不会食物中毒了吧?”陈默看向培培所在的木屋,“但是她的房间里没有声音。”
还好其他人没喝。
但现在也够麻烦了,3号已经彻底醒了过来。
而他的醒来仿佛触发了某个开关,聚集在他们这间木屋的虚幻人影突然开始扭曲、膨胀,干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腐烂的血肉。
它们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吟,缓缓向3号所在的房间移动。
不过离那间屋子稍远的虚幻人影并没有转化为行户走肉。
陈默意识到,他们没有对自己产生反应,很可能是因为他不是活人,没有气息,没有任何吸引们的特征。
而汤年又是一个可以利用污染伪装自己的人,他现在只是一个枕头,在们的认知中姑且也不算活人。
结论是,物们百分之百只对活人起反应!当活人察觉到物们时,就会给物们一个凝为实体的锚点。
那些扭曲的人影已经完全褪去了虚幻的外衣,腐烂的血肉从它们支离破碎的躯体上垂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抛们将3号的房间团团围住,枯稿的手臂上挂着残破的皮肉,疯狂地抓挠着木门。
指甲与黑金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只留下了一道道划痕。
陈默松了一口气,看来只要待在房子里,暂时就不会有危险。
多亏了这些房子是用黑金木建成的,不会被任何形式的污染扭曲形态,而且黑金木本身的硬度也足够,不会那么快被破坏。
然而物们并不会放弃。
抓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淅,伴随着皮肉撕裂的黏腻声响。
那些行尸走肉愈发焦躁,们有些麻木的眼睛缓慢地转动着,腐烂的下颌一张一合,发出沙哑而凄厉的袁嚎:
【结束我的噩梦!】
【求求你结束我的噩梦】
声音此起彼伏,象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哭泣。
它们机械地重复着抓挠的动作,腐烂的血肉不断从骨架上剥落,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仿佛是一场酷刑。
房间内,3号早已被恶心和头晕的痛苦惊醒,同时肚子也钻心的疼,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我吃的那碗蘑菇汤有问题?
外面的东西会不会进来?
大门很薄,这个力度应该很快就会坏掉吧?
他蜷缩在床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连呼吸都轻了起来。
平日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把一切都视为身体组织和细胞的3号感觉无比的惊恐。
这种感觉就象是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肝脏细胞,突然惊觉自己是在一个肝癌患者的体内工作,并且发现身边的细胞同事们都在喝大酒,并且长了一身肥的那种惊恐。
而3号此时的恐慌感还要更甚。
门外此起彼伏的抓挠声和哀豪声如同催命的咒语,这么大的阵仗,让他彻底懵了。
“我被影响了?”3号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冷静,他不应该这么恐慌,“这不正常,我绝对被外面那些家伙影响了,难道它们是传染病细菌?”
“对了,要休眠,她说睡死了就会没事。”
他尝试重新入睡,但闭上眼睛后大脑反而更清醒,更加清淅地感受到了从木屋外渗透进来的那冰冷的恶意。
奇异的是,外面那么大阵仗,那噪音几乎穿透天花板,张麻子却依然沉浸在梦乡中,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为什么能睡得这么熟?我记得他平时超级警剔啊,比巡逻的白细胞反应都快。”
这种反常的对比让3号更加恐慌,他死死盯着张麻子平静的睡颜,急得直抓头发,考虑要不要摇醒他,让对方陪自己一起受苦。
这时,陈默那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不要开门,别害怕,它们进不去的,张麻子醒了吗?”
哦哦!是脑子大人来救他了。
3号强迫自己深呼吸,用袖子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张麻子睡得太死了!完全没醒!我服了!”
“对了,那碗蘑菇汤有问题,我现在好难受啊,完全是被疼醒的!”
“好,你尽量尝试入睡。”陈默的声音再一次传进来。“不要出声,躲着就好。”
3号紧闭双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却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黑暗中,他仿佛能感受到无数双眼睛正通过墙壁注视着自己,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如坐针毯。
3号感觉自己正在做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他只希望脑子大人能快点解决外面那些非人存在,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屋外,陈默若有所思地摩着下巴。
“看来这些家伙也不过如此,只要在房子里关好门,抛们就无法奈何里面的人。”
甚至只要熟睡过去,都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陈默不知道的是,在里面的人会承受非比寻常的恐惧感,这恐惧感足以将一个正常人精神崩溃,这才是这些家伙的恐怖之处。
“只要听从培培的话,安全系数就会高很多,所以从某个角度看,她说的话也算是一种规则。”
但陈默不仅仅满足于自保,他打算挖出背后的秘密,从而解决整个岛上的问题。
这样整座岛的黑金木资源,就能归他所有了。
陈默开始快速复盘整个事件。
他在船长日志上看到的岛主任务为:【带着黄铭的船员离开小岛】。
在没有其他岛主突然出现发布任务的情况下,姑且先将船长日志上的内容当真。
而培培说,其他人都在岛上失踪了,她自己则要留在庇护所看守大本营。
所以要完成岛主任务,必须要先找到那几个失踪的船员。
但开始这个主线任务之前,则要先摸清培培的情况。
那个女人,是他们接触这座岛的开端,说不定之后还要利用她了解其他船员的事情。
从培培的表现看,她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而且也说不准她到底是敌是友。
“从她告诉我们如何应对夜晚的规则来看,她的忠告都是有效且正确的,从这个角度看,她是在帮我们。”
“但这之中有两个矛盾之处。”
第一个矛盾。
培培告诉他们,为了安全度过夜晚,需要熄灯。
但日志中却写,培培怕黑一一这大概率是确认培培身份的锚点。
陈默看向培培所在的那间木屋,没有任何光亮透出来,里面的人已经熄灯睡觉了。
“培培怕黑,要保证睡觉的时候开着光亮,但现在的她却可以摸黑睡觉。”
“要么是她为了安全强忍黑暗,要么.“陈默的眼神变得锐利,“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培培。“
第二个矛盾之处是,培培的动机和行为不匹配。
一方面她告诉众人应对夜晚的方法,另一方面她却为众人做了一顿有问题的蘑菇汤。
这个蘑菇汤就是让3号醒来的罪魁祸首。
但其实,夜晚熟睡过去要更安全,在3号醒来前,那些人影也只是象是投影一样的存在,并没有实体,也无法造成伤害。
3号醒来后,察觉到了物们,间接成为了物们锚定现实层级的锚点,从而们才逐渐在现实空间凝实。
培培为什么要在告诉他们应对夜晚的规则时,又让人醒来触发物们的攻击规则?
就好象是她故意想要众人醒来,亲身经历这一场夜晚惊魂事件,但又不希望大家真的出事一样。
事到如今,游荡在庇护所里的那些人影已经不重要了,在已经有了应对规则的情况下,抛们并不是内核问题。
培培才是关键,要破毫她身上的秘密。
想到这里,陈默快步走井培培的房间。他试着推了推门,厚重的黑金木门纹丝不动。
“喷。”陈默懊恼地低声说:“忘了这门从里面反锁了。”
而且这黑金木门也不是寻常暴力手段就能打开的,陈默没办法随便用普通的斧头将门破坏。
“啊啊啊!”这时,3号的惨叫声从旁边的木屋中传来。
他的惨叫声似乎刺激到了那些行尸走肉们,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挠着门,围绕在木屋周围,用身体撞击着木事。
“怎么回事?”陈默揉了揉眉心:“3号怎么突然开始大喊,难道们还有我不知道的攻击方式吗?”
更糟糕的是,亏然们弄出的声响无法影响到熟睡的人,但3号的惨叫声却可以惊醒旁边的张麻子。
张麻子醒来,茫然的同时,感到有一股蚀骨的寒冷袭来,接着便是一阵阵扑面而来的恶意。
“你也醒了啊,我不是故意的!”3号的面孔因恐惧而扭曲,他的双眼中,满是血丝。
张麻子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却仿佛吸进了更多的恐惧,令全身透心凉。
一瞬间,他身上的麻子开始蔓延,抵消了部分入侵进来的【恐慌】。
“是污-污染。”张麻子立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
那种透骨的恐惧感褪去了不少。接着,他摸到3号的旁边,捏着他的嘴,室剩下半瓶啤酒灌了下去。
3号感觉有一股火热驱散了寒冷,扭曲的面孔稍微平静了一些。
“再坚持一下。”
屋外。
陈默明到,有更多虚幻的人影长出了血肉,井3号的木屋聚集,在这么多行尸走肉的攻击下,即使是坚硬的黑金木,表面也逐渐产生了细微的痕迹。
“张麻子醒过来了?多一个人察觉到他们,们的力量就会更壮大,要趁着没有更多人被吵醒前,毫决问题。”
此时,他已经在培培居住的木屋周围转了一圈,在侧面找到了一扇虚掩的窗户。
“她之前不是说要锁好门窗,但偏偏留了一扇窗?这是给我留的吗?”
陈默越发感觉她的行为很矛盾。
他翻窗而入。
房间内,培培闭着那只正常的眼睛,笔直地站着,但她另一只【义眼】却在黑暗中发出红色的荧光。
“那是——电子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