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神父在简陋却庄重的教堂内来回踱步,浑浊的目光不时焦急地望向门口。
当教堂那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楚隐舟和蕾娜薇的身影率先进入,紧随其后的,正是他牵挂已久的朱妮娅修女时,神父苍老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与宽慰。
“朱妮娅!感谢圣光,你终于平安回来了!”埃德加神父快步上前,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斗,他仔细端详着朱妮娅,眼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你受伤了吗?孩子。”
“我没事,神父,只是有些疲惫。”朱妮娅微微欠身,脸上带着劫后馀生的庆幸与放松,“多亏了这几位勇敢的冒险者,是他们从荒野的怪物手中救了我。”她的目光感激地看向楚隐舟和蕾娜薇。
“愿圣光永远庇佑你们,慷慨的勇士们。”埃德加神父转向楚隐舟和蕾娜薇,郑重说道,“村庄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神父。”蕾娜薇右手抚胸,回以标准的骑士礼。
楚隐舟也点了点头:“神父,朱妮娅修女已经找回,珀芮医生也成功采集到了救治孕妇所需的药材,她已经先去配制药剂了。”
“太好了,太好了……”埃德加神父连连点头,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慈祥地对朱妮娅说:“孩子,你一定累坏了,先好好休息。圣光指引你归来,必有其深意。”
朱妮娅确实面露倦容,但她还是坚持道:“神父,我稍作整理就好,我也想看看是否有能帮上珀芮医生的地方。”她的责任感让她无法立刻安心休息。
楚隐舟看着眼前这位坚毅的修女,心中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蕾娜薇,我们也去看看珀芮那边是否需要帮忙。”
蕾娜薇点头同意。
向埃德加神父和朱妮娅修女暂时告别后,楚隐舟和蕾娜薇离开了教堂。
楚隐舟和蕾娜薇在教堂旁边,一间临时分配给珀芮使用的空石屋里找到了她,屋内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药草气味。
珀芮正站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鸟嘴面具下的眼神专注,手中的研钵有节奏地研磨着,最后将散发着温和气息的深褐色药液倒入一个陶碗中。
“安胎药已经配制完成。”她平静地宣布,仿佛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实验。
三人没有耽搁,由珀芮端着药碗,楚隐舟和蕾娜薇陪同在侧,径直前往那对夫妇偏僻的住所。
依旧是那间阴暗潮湿的石屋。看到珀芮医生端着药碗进来,那个面容愁苦的男人立刻从床边的凳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混杂着期盼与无法掩饰的焦虑,搓着手连连道:“医生大人,您来了!药,药好了吗?太感谢您了,真是太感谢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碗深褐色的药液,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楚隐舟的视线则越过了男人,落在床上那个依旧奄奄一息的孕妇身上。她比之前更加憔瘁,眼框深陷,嘴唇干裂起皮,那双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长满苔藓的岩石天花板,对屋内的动静毫无反应,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空气中那股潮湿与腐败混合的气味似乎更重了。
珀芮没有在意男人的过度反应,她走到床边,先是例行检查了一下孕妇的脉搏和瞳孔,然后开始用她那平铺直叙,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对男人说道:
“这是安胎药,主要作用是稳固胎元,安神定惊,同时为母体补充元气。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之后,你需要尽量为她查找一些易于消化,富有营养的食物,比如……”
她的话如同医者的寻常叮嘱,清淅而专业。
然而,男人的脸色却在听到“安胎药”三个字时骤然剧变。
他脸上的期盼和感激瞬间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面具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错愕,恐慌,以及最终爆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绝望。
“安,安胎药?”他喃喃道,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词汇。
下一秒,他的整张脸变得狰狞。
“不!我不要安胎药!!”
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炸药,骤然暴起,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疯了一般冲上前,狠狠地一巴掌扇在珀芮端着药碗的手上,
“啪嚓!”
陶碗应声飞起,重重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间摔得粉碎,深褐色的药液四溅开来,如同泼洒的鲜血,浸湿了地面,浓烈的药味猛地炸开,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我要的是堕胎药!是打掉这个孩子的药!你听不懂吗?!”
男人面目狰狞,涕泪横流,挥舞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能!它会害死我老婆!它会毁了这一切!!”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楚隐舟和蕾娜薇瞬间愣在原地,震惊得无以复加。
楚隐舟看到男人头顶那发出血红光芒的状态栏:
【精神状态:歇斯底里】
他的压力值已经逼近了临界点。
而此时的珀芮则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微微低头,鸟嘴面具毫无表情地对着地上那摊碎裂的陶片和肆意横流的药液。
她沉默着,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塑,只有那隐藏在面具之后的浅色眼眸里,正翻涌着剧烈的波动。
楚隐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向了珀芮,看到她头顶那迅速攀升的数值:
屋内,只剩下男人崩溃的哭嚎与喘息声。
但这疯狂并未停止,反而进一步升级。男人血红的眼睛扫过地上碎裂的陶片,又猛地盯向床上气息微弱的妻子,一种极端的绝望和扭曲的决心在他脸上交织。
“你们不帮我,你们不帮我……”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猛地弯腰,从墙角散落的柴火中抓起一根粗粝的木棍,转身就朝着床上的孕妇冲去,高高举起了棍子。
“那我就自己来,我自己打掉这个怪物,我不能让它生下来!不能!!”
“住手!你疯了?!”蕾娜薇的怒斥如同惊雷炸响,她无法容忍眼前男人的行为,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戴着铁手套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有力地死死握住了男人挥棍的手腕,阻止了那致命的下落。
“放开我!你们这群蠢货,什么都不懂的蠢货!”男人疯狂地挣扎著,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对着蕾娜薇破口大骂,唾沫横飞,“你们知道什么?它是个诅咒,是个灾厄!生下来所有人都得死!滚开!!”
眼前的男人彻底陷入癫狂状态,他的污言秽语和危险举动随时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楚隐舟行动了。
他没有丝毫尤豫,身形迅捷地欺身而上,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木柴,随手扔到远处。紧接着,在男人因武器被夺而微微愣神的刹那,他的左手已经掏出了手枪。
楚隐舟直接将冰冷的枪口,死死地抵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巨大的力量让男人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所有的咒骂和挣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整个石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男人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以及床上孕妇微不可闻的呼吸。
楚隐舟的眼神冰冷如霜,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着怒火的威严,一字一句地砸向被枪口定住的男人:
“现在,能冷静一点了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