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邦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江峋脸上了。
但江峋一声不吭,站得笔直。
旁边的郑辉和那个年轻民警也是大气不敢出。
他们都清楚,队长这是真急了,也是真关心。
骂得越狠,说明心里越在乎。
“行了,都别杵着了!”
王兴邦发泄完,火气总算降了下去,他指了指被铐在长椅上的黄槟。
“把他弄上车,我先带回支队!这案子拖了这么久,必须连夜审,撬开他的嘴!”
说完,他扭头,眼神锐利地扫过郑辉和江峋。
“老郑,你经验丰富,带带他。”
“江峋,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以后行动听指挥,不准再给老子玩个人英雄主义!”
“是,队长!”江峋立刻大声应道。
王兴邦这才点点头,押着骂骂咧咧的黄槟,带着几个民警先走了。
警车呼啸而去,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郑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江峋的肩膀上,力道不小。
“好小子,可以啊!”
他上下打量着江峋,眼睛里满是欣赏。
“真没看出来,你这细皮嫩肉的,身手这么利索?”
“刚才那两下,太帅了!简直就是教科书级别的空手夺白刃!”
那个年轻民警也凑了过来,一脸的崇拜。
“峋哥,你太牛了!我刚才腿都吓软了,你居然还敢冲上去!”
江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运气好而已。”
这可不是谦虚。
要是没有系统给的初级格斗技巧,刚才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他了。
“这可不是运气。”
郑辉摇了摇头,一脸认真。
“反应、胆量、技巧,缺一不可。你小子,是块好料!”
他嘿嘿一笑,搂住江峋的脖子。
“改天回队里,咱俩去训练室过过招?让我也见识见识?”
“郑哥,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江峋哭笑不得。
他这点三脚猫功夫,全靠系统加持,真跟郑辉这种老刑警对练,估计三秒钟就得被放倒。
“行了,别贫了。”
郑辉松开手,脸色一正。
“队长的命令得执行。走吧,干活了!”
“黄槟刚才就是从前面那栋楼的四楼跳下来的,咱们先去他家看看。”
两人正准备往回走,一个身影突然从楼道口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警服的江峋和郑辉,跟跄着跑了过来。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我儿子……我儿子黄槟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这应该就是黄槟的母亲,沉溪了。
江峋和郑辉对视一眼。
郑辉叹了口气,迎了上去。
“你是黄槟的母亲吧?”
“是是是!”沉溪连连点头,一把抓住郑辉的骼膊,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我儿子犯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他是个好孩子啊!”
郑辉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这种事情,最难向家属开口。
江峋走了过来,声音尽量放得平缓。
“阿姨,您先别激动,跟我们回屋里说吧。”
“不!你们现在就告诉我!”沉溪的情绪很激动,带着哭腔。
“他到底怎么了?!”
看着她几近崩溃的样子,郑辉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他涉嫌一桩……杀人案,我们需要带他回去接受调查。”
“杀人?”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
沉溪的身体猛地一晃,眼神瞬间涣散,整个人直挺挺地就要往后倒。
“阿姨!”
江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小心!”
沉溪靠在江峋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拼命摇头。
“我儿子胆子最小了,他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去杀人?”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抓错人了!”
“阿姨,我们先扶您进去坐下,您冷静一下。”
江峋和郑辉半扶半架,把情绪失控的沉溪带回了家里。
江峋给沉溪倒了杯热水,让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沉溪捧着水杯,双手抖得厉害,热水洒出来一些,烫得她一哆嗦。
她的眼神空洞,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
江峋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情绪稍微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沉溪的呼吸才渐渐均匀了一些。
江峋看准时机,轻声问道。
“阿姨,我们想跟您了解一些情况。”
“您……认识一个叫孙褐林的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沉溪捧着水杯的手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怨恨,有恐惧,还有一丝深深的悲哀。
“孙……孙褐林……”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他就是个畜生!是个魔鬼!”
“他毁了我儿子一辈子!也毁了我们这个家!”
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声音尖利,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郑辉皱了皱眉,想开口安抚,被江峋用眼神制止了。
这个时候,让她发泄出来,比什么都强。
果然,沉溪骂了几句后,象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开始默默地流泪。
客厅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
江峋递过去几张纸巾。
“阿姨,能跟我们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沉溪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眼神飘向窗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她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
“那年……黄槟才上初一……”
“小孩子嘛,调皮,不懂事,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那时候我们还住在乡下老家,他跟几个同学,扒着墙头。”
“偷看……偷看邻居家几个女娃洗澡……”
说到这里,沉溪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愧。
“这事儿,是我们家黄槟不对,我们认!”
“可小孩子就是胡闹,懂个什么啊!”
“坏就坏在,那几个女娃里头,有一个……就是那个孙褐林的女儿!”
江峋和郑辉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凛。
果然如此。
“孙褐林当时是我们镇上中学的教导主任,最是看重名声。”
“他知道这事以后,气得不得了,直接闹到了学校。”
“他说我儿子道德败坏,是流氓胚子,必须开除!以儆效尤!”
沉溪的拳头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开除啊!那可是初中!被开除了,这孩子一辈子就完了!”
“他爸,就是黄槟的爹,知道了以后,急得嘴上都起了泡。”
“他提着烟酒,提着土特产,一次一次地往孙褐林家里跑,往学校跑。”
“头都快给人磕破了,好话说尽,就求他高抬贵手,给孩子一个机会。”
“可那个孙褐林!油盐不进!”
“他说什么为了学校的风气,为了他女儿的名誉,绝不姑息!”
“硬是……硬是把黄槟给开除了……”
说到这里,沉溪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黄槟他爸,从学校回来那天,一句话都没说,一个人喝了一整瓶的白酒。”
“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骂黄槟不争气,丢人现眼。”
“黄槟也犟,就跟他顶嘴,说这事不怪他……”
“父子俩……吵得特别凶……”
“后来……后来他爸喝多了,晚上起夜上厕所,脚下一滑……”
沉溪捂住了脸,身体剧烈地颤斗起来。
“我们乡下老家那时候还是那种旱厕……他就……他就掉下去了……”
“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人已经憋死了……”
客厅里死一般的安静。
江峋和郑辉都沉默了。
他们能想象到那个绝望的画面。
一个为了儿子前途四处求告的父亲,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后。
借酒消愁,最终却以那样一种屈辱而悲惨的方式死去。
这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从那天起,黄槟就变了。”
沉溪放下手,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
“他再也不笑了,也不说话了,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后来,就辍学出去打工了。”
“这些年,他换了好多任务作,在工地上搬过砖,在饭店里洗过碗,可没一样能做长久。”
“我知道,他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他恨那个孙褐林,他觉得是他爸的死,全都是孙褐林害的!”
沉溪抬起头,看着江峋,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
“警察同志,我儿子他……他就是心里苦啊!”
“他肯定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
江峋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阿姨,您别这样。法律是公正的,我们会把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
话虽如此,但江峋的心里,已经将整个案件的脉络梳理得清清楚楚。
动机,有了。
江峋询问沉溪,黄槟的车停放处。
“楼下巷子里。”沉溪回答道。
得到位置后,江峋和郑辉就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