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杀器需慎用
“昨晚武氏厅堂中赴宴列席有广武王、李林甫……”
在稍作眩耀之后,李峡便又向张岱讲起了昨晚在武温眘家中厅堂上所见到的一干时流。
张岱已知这武温眘入京后已经到裴光庭家中拜过码头,能得武惠妃的召见都是因为武氏进言的缘故。因此对于这家伙和李林甫搅和在一起,他倒是不感到意外。
至于其他那些列席的王公贵族,看着阵容倒是不弱,甚至就连宗王都在其中,但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
就拿其中身为最为尊贵的广武王李承宏来说,其人乃是邠王李守礼之子。而邠王是个什么情况,时流也都很清楚,西市商贾都在邠王家里开了办事处,帮助邠王核计与分配其封物俸禄等等。
武温眘初入长安,急于结交时流权贵,而邠王又对有钱人格外的友好,双方自是一拍即合,十分投契。
其他宾客大多也是类似的情况,各自家世名头听着挺唬人,但其实也都是绣花枕头样子货,基本没有什么在朝势位之选。
甚至就连李峡这小子,在其家中也远不如其几个兄长,所以才那么有闲跟在张岱身边瞎混,还跑去城南帮忙打理茶园。
这一众宾客中,值得人睁眼相待的,反倒要数裴稹了。虽然他如今也官位不高,但毕竟是宰相裴光庭的儿子。可裴稹那也不是自愿与武温眘结识,而是受其继母武氏所迫不得不出面敷衍一番。
在初步了解了这个武温眘如今的人脉后,张岱也放心一些。他倒不怕这家伙如今在京中的人脉网,反倒是其本身所拥有的武力更加值得提防一下。
毕竟他从康立德那里得知,这武温眘的确是个刀头舔血的狠角色,绝不是什么谦逊有礼的善类。如果其人在规矩之内施展不开而处处受制,说不定就会选择用强。
“还有,昨夜宴会中途,李林甫为李九嘲讽离席外出,武温眘也离堂在外与之对话两刻钟有馀。我随后行出观望片刻,只是不便靠近。之后那李林甫也并未归堂,我与李九在其家候至近午也没有见到李林甫出门。”
裴稹又在一旁补充道,同时正色提醒张岱道:“你与李林甫颇有前怨,我耶说此徒面似恭良、心实狠辣,若遭其嫉恨,需加提防。如今那武温眘也对你心怀不善,他两人凑在一起,你需提防他们作弄什么奸计!”
你耶看人还挺准,偏偏看不出你继母有蹊跷?还真是爱情使人盲目呢!
张岱听到裴稹如此郑重其事的提醒自己,心里不免感觉怪怪的。他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将武氏与李林甫的奸情给挑白出来,干净利落的解决两个烦人货。
可问题是,他该怎么跟裴光庭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此事的呢?
裴光庭那也不是村口老实巴交的二大爷,乃是位高权重的宰相,而且城府深沉。这件事如果张岱介入太深,难免不会给裴光庭留下什么负面印象。
哪怕好朋友之间得知对方感情出了问题,那都得想办法委婉提醒,更何况上下级。张岱这里未卜先知,落在裴光庭眼中可能就是自己的生活遭到深度的监控,还会对张岱有好感?
而且绿帽子这种事虽然犯错丧德的是对方,但却会给当事人带来巨大的屈辱感和各种伤害。尤其裴光庭作为一个宰相,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又如何能处理好国事?
就拿张家之前处理郑氏巫蛊害人那件事来说,事情如果闹到人尽皆知,那除了事情本身给家庭所造成的伤害,舆情的发展还会带来更猛烈更持久的伤害。
尤其当下政局中宰相三足鼎立,形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如果裴光庭家里发生这么劲爆的事情,如论如何处理都会被有心人抓到痛脚而大肆攻讦。更甚至直接被其他两个宰相踢出局去,狼狈回家处理家事去。
所以尽管张岱明白这件事是一个大杀器,但也需要妥善利用,如果方法和时机不对,很有可能就会弄巧成拙。而且他除了自身的利益要考量,也必须要充分考虑裴氏父子的感受。
未来数年,他要在裴光庭手底下混日子,而跟裴稹又是好朋友。如果为了自身的利益便大肆宣扬炒作这件事,既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对上司和朋友也是一种背叛。
“裴郎你觉得李林甫此人如何?他近来有无登门拜访裴相公?
在听完裴稹的提醒后,张岱想了想便又发问道。他想要在日常的交往中进行一些有暗示性和诱导性的交流,能够让裴稹潜移默化中有所感觉和猜想。
“我与其人既非同僚,也不是好友,倒是没有什么感受,只听说他年少时也颇有浪荡姿态,但年长解褐后却有精干之名,尤其任职国子监时颇为人称。所以我耶言之擅矫饰,有城府,需远之。诸如李九,虽然也行迹浪荡,但却没有藏奸之巧、没有作恶之智,天真坦率,殊无心机。”
裴稹听到这问题后便回答道,还不忘贬上李峡一句,并又说道:“早前我耶初登相位,他倒也与同僚登门来贺,之后并无往来。”
“裴某说我没有巧智?我只是不爱使弄眩耀罢了!”
李峡闻听此言,心中自是不爽,当即便瞪眼喝道:“若非我向你坦言,昨日谁知我是张六遣去的耳目?还有,昨晚入宿我特意挑选李林甫隔邻的客房,你知他为何近午未出?昨夜客房浪声直至深夜,终究为我所败!”
听到李峡所汇报的情况,张岱顿时一乐,感情老炮兵闪了腰,到现在还没下床呢!
不过听裴稹这么说,张岱也了解到李林甫还是不敢欺负裴光庭无知,言行上也在竭力避嫌,不敢让他与武氏的私情为人所觉。
至于武温眘跟李林甫搞在一起,想到武温眘昨日在惠妃面前大包大揽,想必是和李林甫在平康坊的宅地有关。
倒是可以关注一下,武温眘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吸引京中时流的青睐,他会不会帮李林甫解决那几十万贯钱的债务问题?
几人说话间便一起出了西市,而他们在坊外长街上行出未久,前方美滋滋眩耀自己宝鞍骏马的李峡忽然低呼一声道:“糟了!咱们为人所见!”
张岱循声望去,只见李林甫父子并几名随从正从醴泉坊行出,在前方十几丈外沿朱雀门横街东行去,李林甫还在马背上向后张望,应该是发现了他们一行。
“这要怎么办?那李十既见咱们同行出入,必然会告于武温眘。此徒知我诸人友善,我又怎么能再去其家为你打探消息?”
李峡转回头来,一脸懊恼的说道,他做间谍做的还挺上瘾挺刺激,尤其武温眘出手又阔绰、家中待客的胡姬也销魂,若就此便不能去了,那可就太遗撼了。
想到珠宝美女都将离自己而去,李峡顿时恶向胆边生,凑近来低声道:“张六你从人众多,要不然索性将那李十父子劫出城去,葬在茶园?”
张岱闻言后便翻个白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太极宫宫墙,在这朱雀门外当街行凶绑架,你可太有想象力了!别说你老子现在已经不是金吾卫大将军了,就算还是,怕也得亲自把你绑去狗脊岭上挨一刀!
李峡也自觉这想法有些不现实,转又说道:“要不然我将窦锷引荐过去,这小子往来其家打探的消息汇报给你,捞取的钱帛共我分赃?”
这么短时间就想到这歪招,可见这小子如其所言,也是有智慧的,只是不多。
“为其所知也没什么大不了。惠妃一样于我颇多恩眷,此徒还要竭力争宠。他既贪图信安王、裴相公的权势,知我等友善,也只会更加卖力邀好你等,如此才能断我臂膀人脉。”
张岱自不象李峡那么紧张,闻言后便笑语道,同时入前扣了扣李峡胯下那宝鞍:“此类宝物,日后想必会陆续有献。能拿取多少,就要看你够不够机灵了!”
李峡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当即便又感叹道:“张六你当真是我至交好友,哪怕交恶一人,都能给我捞取好处多多。那武温眘想要离间我真金一般的情义,他不多使钱帛重宝能行?”
一旁的裴稹则轻声说道:“你也不要太肆无忌惮,信安大王虽然煊赫归国,但也树大招风,不乏流言中伤。你这里行事太招摇,恐怕要揽祸入家!”
“你是听说了什么?”
李峡虽然大大咧咧,但对他老子自是敬重关心,他知裴稹性格不会胡言乱语,其父裴光庭又执掌御史台,既然这么说,必然就是有根据的。
张岱闻言后便也凑近过来,他之前一段时间一直忙于筹备千秋节的事情,倒是不怎么清楚御史台近日风向如何。
“我也不是宪台中人,并不确知内情,只是听我耶偶作感慨。总归小心无错,谨慎一些当然更好。”
裴稹只是摇头说道,并没有更作内情吐露,也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