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最后一个和弦的余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极致的寂静中一圈圈扩散,最终彻底消散。
“夜阑珊”酒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真空状態。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甚至没有呼吸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维持著上一秒的姿態凝固在原地。
有人端著酒杯忘了喝,有人张著嘴忘了合,有人眼角的泪痕在昏暗灯光下闪著微光。
那个举著手机直播的女孩,手抖得厉害,屏幕画面微微晃动。
她本人更是早已泪流满面,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著台上那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微微喘息的身影。
直播间彻底疯了。
弹幕不再是文字,而是海啸般的符號和尖叫: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人没了!!!谁扶我一下!!!”
“听得我浑身发麻!灵魂出窍了臥槽!”
“这是什么歌???《消愁》??原创????”
“录屏了录屏了!神跡降临!!”
“刚才甩钱那女的呢?脸疼不疼??出来走两步!”
“主播別抖了!镜头对准歌手!我要看他!”
在线人数如同坐了火箭,从几十人飆升到几千,还在疯狂跳动!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角落里一声压抑不住带著浓重鼻音的抽泣。
一个穿著格子衬衫,看起来像是刚加完班的年轻男人,用力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著。
紧接著,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低低的啜泣声,擤鼻涕的声音在酒吧各个角落响起。
那些平日里用酒精和喧囂武装自己的都市夜归人,在这首歌面前,被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偽装,露出了內里最柔软的疲惫和孤独。
吧檯后,王海这个五大三粗的胖子,此刻眼眶通红。
他狠狠抹了把脸,猛地抓起一个空啤酒瓶,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砸在吧檯坚硬的大理石面上!
“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衝锋號!
瞬间,积蓄已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好——!!!”
“太他妈牛逼了!!!”
“再来一遍!求你了!再来一遍!”
“陈墨!陈墨!陈墨!”
掌声、嘶吼、口哨、跺脚
所有能发出的声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狂热到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声浪!
桌椅被激动的客人拍得砰砰作响,整个酒吧的地板都在震颤!
柳如烟和她身边的王总,此刻如同狂风巨浪中两艘孤立无援的小船。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褪得乾乾净净,煞白如纸。
她精心描画的眼线被晕开的黑色污跡破坏,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错愕、茫然。
台上那个抱著吉他、在狂热欢呼中平静喘息的男人,陌生得让她心慌。
那歌声里蕴含的力量,像无形的耳光,抽得她脸颊火辣辣地疼,更抽碎了她刚才所有的优越感和羞辱別人的快感。
她甚至不敢去看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钞票,那每一张都像是在嘲笑著她的愚蠢和刻薄。
王总脸上的油腻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阴沉和难堪。他习惯了用金钱和地位碾压別人,享受別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可台上那个小子,一首歌,就让整个酒吧的人为他疯狂,连他身边刚包养的小明星都失魂落魄。
这感觉,比当眾被打脸还难受。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把拉起还僵在原地的柳如烟:
“还愣著干什么?丟人现眼!走!”
柳如烟被他粗暴地拽了一个趔趄,高跟鞋差点崴到。
她踉蹌著,最后看了一眼台上被眾人簇拥,光芒万丈的陈墨,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恨,有嫉妒,有不解,最终化为一片狼狈的灰败,被王总几乎是拖拽著,在部分客人鄙夷的目光和嘘声中,仓惶逃离了这个让她顏面尽失的地方。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个最幽暗的角落卡座,已经空了。
只有吧檯上,一个刚被清理过的空位旁,放著一个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里,一滴尚未完全化开的晶莹泪珠,正缓缓沉入杯底,折射著迷离的光。
酒杯边缘,一道清晰被泪水划过的湿痕,无声地诉说著什么。
王海像一头愤怒又兴奋的棕熊,猛地推开试图挤上舞台的激动客人。
庞大的身躯挡在陈墨面前,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后怕:“我滴个亲娘祖宗!兄弟!你你刚才嚇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要跟那对狗男女拼命呢!”
他用力拍著陈墨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刚刚从那种极致情绪宣泄中抽离,还有些虚脱的陈墨晃了晃。
“这歌!神了!真他妈神了!胖子我混场子十几年,头一回听歌听得想哭又他妈想蹦起来!”
陈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异常明亮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因为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正如同天籟般响起:
【新手任务:演唱《消愁》並打动至少一位听眾达到泪落级別,已完成!】
【任务评价:sss!超额达成!】
【任务奖励发放:《消愁》词曲谱、伴奏永久使用权!级评价额外奖励900点)!】
【检测到首次演唱引发大规模强烈情绪共鸣,震撼值持续生成中+50…+80…+120】
【系统提示:宿主首次获得震撼值,开启地球曲库基础瀏览权限。解锁新歌需消耗震撼值或达成特定成就。】
【检测到可解锁歌曲:《浮夸》(契合度:极高)。解锁所需震撼值:500点。是否解锁?】
“解锁!”
陈墨没有丝毫犹豫,意念瞬间確认。
一股新的信息流涌入脑海,带著癲狂、压抑、爆发、扭曲的吶喊!
《浮夸》!
这首歌的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仿佛是为某种极致的舞台和极致的打脸量身定做!
【震撼值-500点。】
【歌曲《浮夸》(词曲谱、伴奏)已解锁!】
【当前震撼值:650点(持续增长中)。】
“陈墨!陈墨!看这里!” 那个举著手机直播的女孩终於挤到了舞台最前面,脸上还掛著泪痕,但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我是“鯊雕直播”的主播小雅!你刚才唱的太好了!直播间都炸了!大家都疯了!能能跟直播间的朋友们说几句吗?大家想知道这首歌叫什么?是你原创的吗?”
手机镜头几乎要懟到陈墨脸上。
屏幕上,礼物特效疯狂刷屏,弹幕快得根本看不清。
只能捕捉到满屏的“牛逼格拉斯”、“神曲”、“求歌名”、“求歌手名字”、“原地出道”!
王海见状,肥胖的身躯灵活地一横,挡住过於激动的镜头,粗声粗气但带著保护意味:“哎哎,別挤別挤!我兄弟刚唱完,缓缓!缓缓!”
他转头对陈墨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兄弟,机会!露脸的机会!”
陈墨看著那疯狂滚动的弹幕,又看了看王海那张激动得发红的脸,以及酒吧里无数双依旧炽热,充满期待的眼睛。
一种久违名为“希望”的东西,如同微弱的火苗,在胸腔深处被重新点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內心的翻涌,对著小雅递过来的手机镜头,露出了一个平静却仿佛蕴含著千钧力量的笑容。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酒吧,也传入了直播间数万观眾的耳中:
“谢谢大家。刚才这首歌,叫《消愁》。”
“是我写的。”
“唱给所有在生活里,背负著梦与想,却偶尔也会感到孤独和疲惫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扫过镜头,带著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明天。”
“希望听完这首歌,大家的灵魂,都能找到安放的地方。”
话音落下的瞬间,酒吧再次被更猛烈的掌声和尖叫淹没!
“《消愁》!我记住了!”
“陈墨!陈墨!”
“灵魂安放!说得好!”
“原创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瞬间被“《消愁》!”“陈墨!”“原创大神!”“灵魂安放!”彻底刷屏!
在线人数突破五万大关!
而就在这沸腾的顶点,陈墨的脑海中,新的系统提示冰冷而清晰地浮现:
【触发支线任务:舞台的试炼。】
【任务內容:接受《天籟之声》节目组的邀请(即將到来),並在首次正式舞台演唱中,获得现场观眾投票前三名。】
《天籟之声》?
那个蓝星最顶级的音乐竞技舞台?
林浩宇作为当红炸子鸡,似乎就是这一季的明星导师之一
陈墨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战意的弧度。
更大的舞台?
更强的对手?
更苛刻的规则?
来的正好!
他没有再看疯狂刷屏的直播间,也没有沉浸在酒吧的欢呼中。
他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吉他的琴弦,发出几声低沉的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宣告:
“游戏,才刚刚开始。”
没人注意到,酒吧后门幽暗的通道阴影里。
一个穿著黑色连帽衫,戴著口罩和鸭舌帽的纤细身影,脚步匆匆地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走向停在巷子深处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动作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司机是个沉默干练的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低声询问:“清歌姐,回酒店?”
“嗯。”
后座传来一个略显沙哑,却依旧清冷悦耳的女声,正是悄然离去的沈清歌。
她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里,抬手,终於摘下了那宽大的口罩和压得低低的鸭舌帽。
一张足以让整个娱乐圈失色的绝美脸庞暴露在车內昏暗的光线下,只是此刻,那双被誉为“蕴藏星海”的眼眸微微红肿,长长的睫毛上还沾著未乾的细碎湿痕,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易碎的星辰。
她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覆迴荡著那几句歌词,还有那个在惨白灯光下,用尽灵魂歌唱的身影。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守著我的善良,催著我成长”
“灵魂不再无处安放”
那声音,像带著倒刺的鉤子,勾起了她深埋心底,早已结痂却从未真正癒合的伤疤。
对音乐纯粹性的迷失,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以及失去至亲后无人诉说的荒凉。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带著泪痕却异常清冷的脸。
指尖在微博发布的界面上悬停良久。
最终,她刪掉了所有打好的文字,只留下一个空白的界面。
沉默了几分钟,她再次拿起手机,这次是拨通了一个號码。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清歌?这么晚了?”
“薇姐。”
沈清歌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帮我查一个人。夜阑珊酒吧的驻唱,叫陈墨。我要他所有的资料,尤其是音乐相关的,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经纪人李薇明显愣了一下:“陈墨?酒吧驻唱?清歌,你这是”
“另外。”
沈清歌打断她,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飞速倒退冰冷的城市夜景,语气不容置疑。
“联繫《天籟之声》节目组。下一期的星推官名额,我要一个。”
李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天籟之声》?清歌,你不是从来不参加这种综艺当评委的吗?而且你的新专辑宣传期”
“薇姐。”
沈清歌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按我说的做。这个陈墨他唱的歌,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依旧残留著湿意的手指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滴泪水的冰凉。
“一些我以为早就丟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