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娇看着玉奴掌心那串流光溢彩的手链,又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像是淬了冰,温柔表象下翻涌着危险的暗流。
虞娇脊背发寒,她感觉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趁着现在他等待着她回复的空档,想要来个出其不意,伸手就去抢他手上的手链。
只要拿到,她就可以瞬间离开。
她的动作已经做到最快了,指尖几乎触到了珠子的边缘,但对方反应比她更快,抬手躲掉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轻笑,指腹在她腕间不轻不重地摩挲:“这么着急?”
“玉奴,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虞娇试图和对面人讲道理,“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想离开。”
“我很感谢你给我的易容丹和影月,作为报答,我会把账户里的一百多万都给你。”
话落,玉奴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眸色彻底沉了下来,那抹惯常的温柔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寂。
他缓缓收拢掌心,将手链紧紧攥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虞娇的后背冒起了细密的汗,她感觉到了不对,试图先将他的情绪给安抚下来:“这个手链可以随意传送到世界各地,到时候得了空闲,我会回来找你的。”
回来?
玉奴哼笑一声,明显不信:“你在骗奴,对吗?”
“你根本就不会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虞娇的伪装,那双总是含情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也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你不会回来的。”玉奴重复道,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境,紧接着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你现在玩够了,腻了,对于已经腻了的人,你怎么会有留恋呢?到时候……”
玉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字字诛心:“我连去哪里找你都做不到。”
他精准的说中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些她嘴上不说,却又真实存在的念头。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喜新厌旧的本性,了解她随时准备抽身而退的凉薄。
她的眼里,只有利益,哪有什么真情实感。
他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可奴不能放你走。”
“放你走,”玉奴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瓣,眼神痴迷而绝望,“奴(我)会活不下去的。”
等等。
……谁?
她怎么听到了一瞬间说出的两个字音?
可虞娇现在已经无暇顾及了,她必须得跑,如果今天跑不出去,那她之后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她抿了下唇,突然就着这个姿势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仰头吻上了玉奴的唇。
有些招数,百试不灵。
玉奴明显被她这罕见的主动怔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虞娇能感觉到他扣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几乎要嵌入她的肌肤。
哪怕明知道她现在是在打烟雾弹,可他无法拒绝,就比如刚刚,玉奴早就知道她要跑,但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做绝。
归根结底,玉奴怕虞娇会讨厌他。
虞娇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唇齿交缠间,她刻意放软了身子,将自己完全倚进他怀里。
玉奴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就在他意乱情迷的刹那。
虞娇忽然伸手拿出了腰间的影月,猛的朝着他拿着手链的手臂向上砍了上去。
而这下,玉奴是真没有反应过来,手臂被砍飞,不见任何血骨,“啪嗒”一声落在几米远的地面,连带着手链也从那个失去了神经连接的手里滑出,飞到了木架边缘。
虞娇没去管玉奴,她让影月驱动着自己的身体,快速的朝着手链的方向冲。
玉奴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再抬眸时,浴巾已经快要拿到手链了。
千钧一发之际,架子上的一个较大的盒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娃娃样子的木偶,将手链给抱到怀里跑向一边。
虞娇:???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娃娃跑到玉奴腿边,然后怯生生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被砍了的玉奴也不生气,甚至还在问她,语气带着明显的哭腔:“虞小姐,奴到底是哪里让你不满意呢?你就一定要走?”
虞娇看着那个抱着手链、怯生生躲在玉奴身后的木偶娃娃,又看向玉奴泛红的眼眶,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站在那里,断臂的一边空荡荡,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并非演出来的委屈与脆弱。
“是奴伺候得不够好吗?”玉奴向前一步,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还是……虞小姐已经厌倦了奴这副皮囊?”
他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那个动作莫名带着几分自厌:“若是虞小姐不喜欢,奴可以换张脸,换副身子……”
“不是,我没有讨厌你这张脸。”虞娇打断了他。
玉奴说:“那你是……厌倦了奴本人,对吗?”
“只要我还在这里,有些纷争就不会结束的,”她说,“我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某一个地方。”
玉奴的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那颗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那要奴怎样呢?”他轻声问,“奴把其他人都杀了好不好?就只剩我们,这样就不会有其他人去打扰你了,就不会……”
“玉奴,”虞娇打断了他,伸出手,“把手链还我。”
“……”
空气中只有他轻轻啜泣的声音。
半晌,玉奴擦了擦脸上的泪,让娃娃把手链放在他仅剩的手上,然后朝着她的方向举起:“拿走吧。”
虞娇握着刀,一步步的走上前,她的呼吸也有点不稳,但在抬手前,她还是说了句:“谢谢。”
玉奴笑了下。
她抬起手,一点点的靠近。
咫尺之余,又猛的停住。
虞娇瞪大了眼,指尖微微颤抖。
不是她想停,而是有什么东西限制住了她。
一根丝线在光下闪了闪。
然后她便听见了玉奴的笑声。
压抑的,却又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