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服务器没有任何回应,它在等。它在等我们的答案。”“水母”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魏征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他妈怎么回答?写篇哲学论文吗?”
“不。”霍骁的声音异常冷静,“这不是在考哲学,这是在验证‘身份’。”
他看着苏悦,一字一句地说道:“回答你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苏悦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行白色的字。
她回想着自己写下那份“作业”时的心境,回想着周静思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回想着“幽灵”在论坛里构建的那个虚无世界。
她的手指,放在了键盘上。
然后,她敲下了一行字。
【当我凝失深渊时,我看到了,回家的路。】
按下回车。
屏幕,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长。
客厅里,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突然,屏幕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再是问题,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的,仿佛上世纪风格的论坛界面。
背景是纯粹的黑色,所有的文本都是白色。
没有头像,没有签名,甚至没有发帖时间。
所有的id,都是一串无规律的乱码。
他们,进来了。
“成功了!”魏征忍不住低呼一声。
但下一秒,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整个论坛,空空荡荡。
主页上,只有一个帖子,标题是【欢迎回家】。
点进去,里面没有任何文本,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黑白的,蝴蝶破茧而出的照片。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水母”飞快地敲击着键盘,试图查找后台数据或是用户列表。
但结果,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不行……这个论坛,是‘阅后即焚’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所有的帖子,所有的私人信息,在被读取后的三秒内,都会从服务器底层被彻底清除,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
“我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在线用户列表。现在,上面有三个id。一个是我们,另外两个……应该就是周静思和那个‘思想家’。”
“他们就象两个幽灵,在这个空壳子里,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魏征气得想骂娘:“那我们费了这么大劲进来,图什么?看一张破蝴蝶照片?”
他们陷入了一个死局。
他们进来了,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们知道敌人在,却无法和他们产生任何有效的接触。
这个“天堂之门”,更象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观察“猎物”最后挣扎的玻璃鱼缸。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打破了僵局。
魏征的私人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尤豫了一下,走到角落里接起。
几分钟后,他脸色铁青地走了回来。
“出事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榕城大学,历史系的刘文海教授,今天早上被发现,在自己的书房里,上吊自杀了。”
“现场发现了遗书,内容是承认自己毕生的几项重大研究成果,都是基于一批伪造的海外史料。他觉得愧对学界,愧对国家,所以选择以死谢罪。”
魏征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孟伟他们,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初步的调查方向,是那批‘伪造史料’的来源。他们怀疑,是有人故意设局,伪造史料提供给刘教授,等他发表成果后,再以此为要挟,进行勒索。刘教授不堪受辱,才选择了自杀。”
“这他妈……这他妈跟陈明的案子,一模一样!”魏征猩红着眼睛,低吼道。
又一个。
又一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幽灵”收割的生命。
巨大的挫败感和愤怒,席卷了每一个人。
他们明明已经触及到了内核,却还是慢了一步。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霍骁。
霍骁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走回主屏幕前,关掉了那个空洞的暗网界面。
然后,他看着因为愤怒和自责而浑身颤斗的魏征,平静地开口。
“你现在,立刻回警局。”
“回去干什么?”魏征一脸不解,“我现在回去,只会被孟伟当成笑话!”
“把刘教授的案子,所有的资料,都拿过来。”霍骁的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告诉孟伟,你的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
霍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魏征的脸上。
“告诉他,‘伪造史料’这条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霍骁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清淅地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
“‘幽灵’从不屑于在物理世界上留下证据。史料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何让刘教授‘相信’它是假的。”
他走到魏征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让孟伟的人,继续去查那些废纸堆吧。”
“你和苏悦,放弃案情本身,转而去调查刘教授最近三个月的全部人际交往和网络活动。”
“我要知道,在他死前,是谁,在他的耳边,充当了‘魔鬼’的角色。”
霍骁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雾。
是啊!
他们为什么还要纠结于证据的真假?
“幽灵”的武器,从来都不是物证,而是人心!
魏征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看着霍骁,这个男人,总能在最绝望的时候,找到那条唯一的,另辟蹊径的生路。
“我明白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外冲去。
一场新的战争,在旧战争的废墟上,悄然打响。
魏征风风火火地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霍骁、苏悦和“水母”。
气氛,依旧沉重。
刘文海教授的死,象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尤其是苏悦。
她刚刚才从“幽灵”的陷阱里走出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素未谋面的老教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经历了怎样恐怖的精神折磨。
那种被剥离自我,否定一生的痛苦,她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