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张队喊了一声,带着压抑的怒火。
霍骁这才慢慢睁开眼。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开口。
“三个死者的地址,再说一遍。”
技术科的人愣了一下,还是重复道:“城南,天悦府a栋。东郊,云山高尔夫三号贵宾室。市中心,铂悦公馆2单元43层。”
霍骁听完,又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你的高见?”王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听一遍不够,还要再听一遍?”
会议室里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王局,他”张队想说什么,被王局抬手打断了。
“行了。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挖地三尺也好,通宵不睡也好,三天之内,我要看到凶手的一根毛!”王局站起身。“散会!”
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张队走到霍骁面前。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睡觉的?”
“我没睡。”霍骁说。
“那你听出了什么?”
“没什么。”
张队看着他,两个人对峙着。曾经并肩作战的默契,现在只剩下隔阂与猜疑。
“霍骁,你如果真的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现在是档案科的副科长。”霍骁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我的工作是整理旧文件。破案,是你们刑侦总队的事。”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下二层,档案科。
霍骁回来的时候,钱科长正坐在原位喝茶。他看见霍骁,只是抬了抬眼皮,什么都没问。
霍骁没有回到自己的工位,而是径直走向了档案库的另一个区域。
“那边是城建和规划的档案,不属于刑事卷宗。”钱科长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你现在的工作,是整理城西分局的旧案。”
霍骁没有理他。
他在一排排巨大的铁皮柜之间穿行,最后在一个标注着“榕城市政规划(1985-2000)”的柜子前停下。柜子上了锁。
他转身走回办公室,走到钱科长面前。
“钥匙。”
“霍副科长,你要干什么?这不合规矩。”
“我要查十几年前的城市规划图。”
“理由。”
“怀疑现在的凶案,和当年的城市规划有关。”霍骁说。
钱科长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扔在桌上。
“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
霍骁拿起钥匙,再次走进档案库。
他打开柜子,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从里面搬出几卷用牛皮纸包裹的巨大图纸。
回到办公室,他在唯一一张空着的大桌子上,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第一张,1995年榕城总体规划图。
第二张,1998年城南开发区详细规划图。
第三张,2001年中心商业区改造方案图。
地图已经泛黄,边缘脆得掉渣。上面的街道、建筑,和现在相比,既熟悉又陌生。
霍骁拿出笔和一把直尺。
他先在地图上找到了“天悦府”现在的位置。在九十年代的地图上,那里还是一片荒地,旁边有一个废弃的采石场。
然后是“云山高尔夫”,当年那里是一个国营林场。
最后是“铂悦公馆”,那里曾经是榕城最早的工人文化宫。
三个地点,在当年的地图上,没有任何关联。
霍骁没有放弃。他换了一张比例尺更小的,覆盖整个榕城的老地图。
他用铅笔,在地图上将这三个点,用直线连接起来。
一个巨大的,锐角三角形,出现在图纸上。
这说明不了什么。任意三个不共线的点,都能组成一个三角形。
霍骁拿起卷宗里那张关于“马拉之死”背景画的照片,又拿起那张有“垂死的奴隶”海报的草图。
他看着那两幅二十年前无意中留下的影像。
然后,他看向桌上的地图。
他拿起尺子,开始测量三角形的三条边。
他发现,这个三角形的两条腰,长度几乎完全相等。这是一个等腰三角形。
而它的顶点,指向的不是别处,正是地图上一个被圈起来的特殊区域。
城西,废弃第三纺织厂。
那是他救下瑶瑶的地方。
也是他和张队第一次出现场的地点。
凶手在用这个图形,传递一个只有他能看懂的信息。
不,不仅仅是他。
霍骁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苏悦。”
“我在。”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样东西。”霍骁说。“榕城,二十年前,所有土地性质变更和拍卖的原始记录。特别是,和‘神恩济世会’有过资金往来的公司,他们拍下的每一块地。”
苏悦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霍骁挂断电话,将那几张泛黄的城市规划图重新卷好,放回铁皮柜,锁上。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一张新的a4纸和一支红笔。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完全凭借记忆,在纸上复刻了那张老地图的轮廓,然后用笔直的线条连接起三个案发地点,构成一个近乎完美的等腰三角形。
他盯着那个三角形。
天悦府。
云山高尔夫。
铂悦公馆。
三个点构成的几何图形,顶点指向他与张队命运交织的废弃纺织厂。这不是挑衅,是邀请。凶手在邀请他进入一个由坐标和死亡构成的游戏。一个等腰三角形,两条腰相等。这是一种平衡。凶手是一个追求平衡和美学的人。那么,第四个点会在哪里?
霍骁的笔尖在纸上移动,最终,落在了三角形的几何中心。一个理论上最稳定,最平衡的点。他用红笔在那个点上画了一个圈。
他拿出一部只有基础通话和短信功能的旧手机,开机,对着画好的图纸拍了一张照片。照片模糊,只看得清一个三角形和一个红圈。他将照片用彩信的方式发送给了一个号码。
发完,他拔出电话卡,用手指将其掰成两半,扔进了不同的垃圾桶。他坐回原位,继续他未完成的工作,将一份关于联防队员嘉奖的陈年旧档送入扫描仪。嗡嗡声再次响起,档案科恢复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