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好奇：“怎么，难道不行？”
男人挠挠头，说道：
“也不能说不行，毕竟程小堇是今年夺金牌的黑马，但是她中间好几年没参加过比赛
“外界传闻她双目失明后，一下钢琴都不碰。弹钢琴和学习一样，长时间不训练，手指和大脑都会生疏。
“而她放弃的这段时间里，其他跟他一样有天赋的同龄人抓紧时间训练，久而久之差距逐渐拉大。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程小董是当年少年组的三连冠，但那是过去，不是现在。
“据我所知，好几个省的钢琴天才都系统的接受了国内外大师的教导，只会更强。
“如果我说的话冒犯了老弟，我先说一声抱歉。但以上都是我的真实想法，不跟老弟玩虚的，真心对真心。”
男人说完，对自己话深信不疑，李诚想了想，转换立场，如果程小堇是外省的选手，这么想好象没错。
“那老哥最看好谁？”
“当然是我们省的杜雪雪！当年少年组比赛她当了三年老二，每次都排在程小堇下面，这几年她疯狂练习，肯定能一雪前耻！
男人脸色激动，好象已经幻想到了那个画面。
李诚说：“我还是坚持我的立场，我认为程小堇能赢。”
男人叹气：“算了，我不劝你。你们省这几年一直总赛垫底，现在当年的王者程小堇复出了，才让你们重新抱有希望吧。”
李诚笑了笑，没有反驳。
程小堇好歹是他半个徒弟，什么水平，自己难道心里不清楚？
夏柠柠从洗手间回来后，比赛正好开始。
经过市赛、省赛的选拔，现在登上台的都是依者，怀揣着不服人的傲气。
每当一个选手弹完钢琴，李诚就会在心里做出评价。
他们的水平确实极高，技巧也磨炼到了极致，被誉为国内的钢琴新星不为过。
李诚听了男人说的杜雪雪的弹奏，那是一个脸蛋偏圆的女孩，看起来属于甜美类型，弹奏的曲风也跟她的外表一样，充满调皮。
男人狼狼地紧拳头，忍不住凑过来说：
“老弟，怎么样，看到我们省的小天才，你还觉得程小堇能赢？”
“下一个就是程小堇，拭目以待。”
李成刚说完，程小堇上台。
她今天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裙，头发上别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结，被保镖玉姐扶上场。
程小堇出现的瞬间，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竟然真的是那个双目失明的程小堇，她回到了星海杯决赛！”
“笑死人，一个瞎子竟然能来决赛，你们省之前好歹能排个倒数第二倒数第三的成绩，今年准备垫底？”
“呵呵，话别说的太满，我们省的选拔公平公正公开，程小堇能来决赛，代表她有这个实力！”
“对对，很有实力，眼晴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把乐谱背下来很有实力。”
“你阴阳怪气什么？”
“你哪里听出来我阴阳怪气了？别自作多情好不好？”
李诚注意到前排的位置，有两个人快要吵起来了，保安走过来，警告两人安静，否则请出观赛席。
对于程小堇上台感到惊讶的，并不止那两个人，或者说，除了本省的观众，其他省都在讨论台上的盲人女孩。
因为程小董身上太有故事性了。
横空出世的钢琴天才，勇夺三年星海杯少年组金牌：
天才陨落，双目失明，放弃钢琴，沉寂五年；
重新崛起，以残缺之身，过五关斩六将，再次闯入星海杯，站在比少年组竞争更激烈的总决赛。
跟程小堇比赛的不全是同龄人，还有年龄较大的民间高手。
以上这些话题，单拿出一个都非常有讨论度，更何况是积攒在一起。
星海杯官方在网上搞了一个官方投票，只有业内人士才能投票，选出心中最看好的选手。
其中，程小堇的票数一骑绝尘，把其他参赛选手甩在身后。
一部分人真的看好她，给她投票。
另外一些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要将程小堇捧到最高，再看她狠狠地摔下来。
后者不在少数。
因为比起天才登基的剧情，更多人想要看天才坠落。
再说了，一个钢琴比赛常年倒数的省份，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突然崛起，大部分人是不信的。
台上。
程小堇被玉姐扶着，坐在钢琴前面，动作优雅大气，从容不迫。
玉姐心想，我家小姐气质这一块，从来没输过。
就在这时，裁判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问：
“程小堇，你提交上来的参赛表，为何有两个师承？其中一个是你外婆，我这个人我知道，我当年的老对手，另外一个人李诚？这个人是谁？”
程小堇闻言，站起来面对着观赛席，微微一笑，微微挺起胸膛：
“他是友人a，是我人生中对我影响非常大的人，也是我的老师。”
观赛席。
夏柠柠斜了一眼李诚，小声说：“哎呦，友人a是程小堇非常重要的人呢，不知道他本人听到，心里会不会很高兴。”
李诚听到她莫明其妙的阴阳怪气，扯了扯嘴角：“可能会非常高兴吧，一拳给地球梳中分的高兴。”
“哼哼，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友人a，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夏柠柠架起骼膊。
李诚咧了咧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象听出了浓浓的醋酸味，观众席。
老人听到“友人a”，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问道：
“是写出《小星星变奏曲》、《少女的祈祷》、《致爱丽丝》、《晨曲》的那个友人a？”
“对。”
“原来那孩子叫李诚，好好好！”
老人连说了三个“好”字。
旁边知道老人身份的人，纷纷变了表情。
观众席有人惊叹：“那可是世界范围内德高望重的老爷子，要求高得离谱，竟然听到他夸人了“这你就不懂了吧，老爷子前段时间刚在外国媒体上夸过友人a，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古典乐天才，作品更是经久不衰的佳作，尤其对《小星星变奏曲》推崇，说那是人类历史上仅此一部的钢琴曲！”
“说的太夸张了吧。”
“夸张？可没有丁点夸张部分，全是实话，老爷子那些话，现在还挂在外网媒体上，不信你自已挂梯子去看！”
观赛席上议论纷纷，老人却始终盯着程小堇：“小女娃，你要好好表现，不要拉低了你老师的水平。”
程小堇点头：“我会的。”
然后她重新坐在钢琴前，手指抚摸冰凉的琴键。
脑海里回想那练习了无数遍的曲子，手指已经遵循本能弹动，清脆的琴声响起。
现场的所有人都听过这个旋律。
“是《小星星变奏曲》，虽然这首曲子在名单里，但还没人真正弹过。”
“没办法，这首曲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足足有十二种变奏，我都搞不懂友人a是怎么想出来的，半年多陆陆续续有人弹过，但始终达不到他的水平。”
“你说程小堇能不能达到她老师的水平？”
“难。”
裁判席，白发苍苍的老人闭上眼睛，用耳朵仔细听琴声，手指下意识跟着旋律敲动。
当程小堇的《小星星变奏曲》弹到第八变奏时，老人睁开眼睛，呢喃道：
“成了，走出了与他老师不一样的路。”
第八变奏半音化旋律，幽怨的情绪呼之欲出，似乎程小堇正在向谁传达不满，而到了第九变奏，旋律文陡然加快，变得亮，形成明暗对比。
当听众沉浸在反差里时，程小堇已经弹完了十二种变奏，站起来，对众人微微鞠了一躬。
裁判席回过神，小声讨论该给多少分，最终由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追定音。
挂在墙壁的大屏幕上，程小堇的分数一跃达到最高，压过杜雪雪，成为第一。
之后的选手，无一人能打破程小堇的分数。
观赛席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程小堇第一，杜雪雪第二，这一幕几年前他们看过整整三遍。
“我服了，我是真的服了，怎么能有人这么强，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还能拿到星海杯决赛的第一名！”
“我听到了跟友人a不同风格的小星星，友人a调教的真厉害，竟然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弟子。”
“杜雪雪输了？啊？输了？”
坐在李诚旁边的男人，瞪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夏柠柠扭头问：“你早预料到她能赢？”
李诚说：“我上个星期听过星海杯以往参赛者的弹奏，稍微分析了一下，那时候小堇夺下第一确实有点难，不过待我稍微调教，加之她悟性高，已经十拿九稳。”
夏柠柠知道他弹钢琴才半年多，不禁道：
“我感觉如果你上去比赛，一定也能拿下第一，那些人全都不是你的对手。”
李诚靠在椅背上，看着程小堇戴上金牌，慢悠悠道：
“我又没参加过星海杯，谁知道呢。”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拍了拍旁边男人的肩膀，笑道：
“老哥，事实证明，你们省的杜雪雪还得练。”
男人的脸成了猪肝色。
最初夸下海口有多狠，现在打脸就有多疼，过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好。”
比赛结束后，程小堇接受国内媒体采访，于是李诚和夏柠柠便在观赛席多坐了一会儿。
“程小堇邀请你一起接受采访，出出风头，怎么不接受？”
“累，懒。我来京城只是来看比赛和休息的，不想再工作了。”
两人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在中午十一点办的时候，程小堇结束了采访。
李诚在门口等程小堇，发现她身边不止玉姐，还带了另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诚哥，这位是国内知名的音乐教授陈启荣爷爷，多次代表国家参加国外的音乐交流。陈爷爷，这是我的老师，李诚。”
陈启荣看向李诚，浑浊的双眼似有精光，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的手背：
“好小伙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惜我已经老了，不然我非得和你切切，当年我跟你一样，在同龄人中被誉为天才。”
“如果您想，随时可以。”
李诚对于为国争光的老前辈，非常尊重。
陈启荣摇摇头：“我这个老头子，还是不要不识风趣打扰你们了，我想见你，主要有件事想拜托你。”
“您说。”
“我希望你十二月来京城一趟，有外国的钢琴家来国内交流。不瞒你说，我始终觉得，国内外的钢琴水平差着一个等级，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是我想让外国佬瞧瞧我们优秀的年轻人！”
陈启荣语气铿锵有力，完全不象外表那样，象个风一吹就倒的小老头。
李诚欣然答应。
知名教授的邀请，牌面非常足够。
陈启荣松了口气，因为还有其他事务，跟几人道别了。
老人走后，憋了许久的夏柠柠终于开口：“那老人的气势好强，我都不敢说话。”
“有吗？挺和蔼的啊。”李诚没感受到压力。
程小堇跟着点头：“诚哥说得对。”
夏柠柠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本就不好的心情更郁闷了。
“你们两个都是钢琴天才，那老人看你们就象看自家亲孩子，我一个画画的外行，自然不会亲近我了，反而觉得压力很大。”
随后，她视线在两人身上跳跃。
高大俊秀的帅哥，像小白花一样清新脱俗的少女。
“你们真的很象—
“等等，柠柠姐。”
程小堇察觉到了什么，阻止夏柠柠继续说下去，然后推了推李诚，说道：
“诚哥别站在我身边了，快站到柠柠姐身边去。”
“啊？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快去快去！”
程小堇表现得很着急。
李诚没办法，只好站在夏柠柠身边，问道：“现在可以了吧？”
“恩嗯，可以了。”程小堇没有说让他这样做的理由，只是转移话题道，“柠柠姐，你昨晚不是说请我吃自助餐吗？我饿了。”
夏柠柠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小堇。
她知道自己刚才要说的话是什么，也明白程小堇这么做的用意。
所以她很佩服。
如果换个立场，自己不一定像程小堇一样大度。
关于自助餐，夏柠柠挑好了地方，几人一起座地铁去。
这是一家自助烤肉店，因为今天是工作日，所以人不多。
四人一进去就安排了座位。
只是这次和以往稍微有些不同。
夏柠柠主动坐在了程小堇身边，正对面是李诚和玉姐。
“我给做烤肉喂你吃，长这么大第一次喂别人吃烤肉，如果没烤好—-嗯，没烤好你也要吃下，我不会让玉姐救你的！”
夏柠柠露出一个笑容，哪怕对方看不见。
这不仅仅是一个笑，更是善意的传达。
“没关系的，只要是柠柠姐烤的肉，我都吃。”
程小堇抿紧淡粉色嘴唇，紧放在大腿上的双手，胸膛滋生一股奇怪的情感。
夏柠柠右手盖住她的手背：“恩！”
看完全程的李诚和玉姐，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卧槽，夏柠柠跟你家小姐怎么回事？”
我还要问你呢，我家小姐怎么跟你的妻子关系这么好了？
你这个贴身保镖怎么当的，这都不知道？
你这个老公怎么当的，连妻子的心思都不懂？
如果夏柠柠和程小堇是关系越来越好，那么李诚和玉姐则是越来越差，互相看不对眼。
“四位，你们的烤肉卷，我打开火，请各位慢用。”
四大盘烤肉卷摆在面前。
夏柠柠把程小堇的那一份揽到面前，双手分别拿着一个夹子，放在热烘烘的烤架上烤肉。
在寒冷的冬天，美美的吃上一顿烤肉，没什么比这更幸福了。
夏柠柠以前经常跟朋友吃烤肉，手法娴熟，很快把肉卷烤得外焦里嫩，爆出肥油，再撒上孜然和调料，香喷喷的味道瞬间就出来了。
李诚承认，自己烤肉不如夏柠柠。
他悄悄探出筷子，想要吃一块烤肉。
至于为什么不是偷？
读书人干的事，那能叫偷吗？这叫做取，有道理的取。
当！
一双筷子挡住了李诚的大铁筷。
夏柠柠微微眯起眼睛，眼角闪露凶光，冷声道：
“平时偷我的肉，抢我文具，抄我作业，嘲笑我胸小就算了，现在你竟然敢偷我给小堇做的烤肉？”
“举报了，前面说了一大堆没用的话，分明是夹带私货！”
程小堇虽然看不清，但是听声音也能想象到两人争执的画面，张嘴说：
“柠柠姐，没关系的，如果诚哥想吃，就给———唔！”
夏柠柠直接把烤肉塞进她的嘴里，堵住她后面的话。
“闭嘴吧你！我保护你的烤肉，你还为他说话，怎么骼膊肘净往外拐呢！”
“唔唔唔——好烫好烫！”
程小堇烫到了舌头，但不至于烫伤，一时间吃不下去，不断地哈气让嘴里的烤肉变凉。
因为这是夏柠柠用心做的烤肉，所以不舍得吐出去。
看完一切的保镖玉姐，有些欣慰。
自家小姐终于有交心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