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刚踏进光里,七道血链就从四面八方缠上来。
锁住手腕脚踝,勒住脖颈,每动一步,皮肉像被火舌舔过,撕裂感直冲脑门。
他没叫,也没停,只是咬紧牙关往前挪。
祖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断断续续,像风穿过破窗:“别硬扛……找节点……刺下去。”
赫东左手摸到腰间银针包,右手掐住自己小臂。
他闭眼回忆解剖课上老师讲的经脉走向,指尖在皮肤上滑动,找到一处凹陷位置,毫不犹豫扎进一针。
疼痛稍缓,但血链没松,反而收紧一圈。
“科学能救你一时,救不了命。”
祖父声音低沉,“咒语念起来,稳住心神。”
赫东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他深吸一口气,把祖父教过的古老音节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声音刚出口,耳边突然炸开哭声——不是一声,是七声,层层叠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声都带着不同的腔调和情绪。
他脚步一顿,额头冒汗,但没停下。
边走边调整呼吸,银针一根接一根刺入身体不同位置。
每扎一次,血链灼烧感就弱一分。
可那七道哭声越来越近,像有人贴着耳朵喊冤。
“别听。”
祖父说,“那是他们想拉你进去。”
赫东摇头:“我得记住他们的声音。”
他继续走,一边刺穴一边默念咒语。
血顺着小腿往下淌,在石板路上留下暗红痕迹。
身后锁链拖地的声音越来越重,但他没回头。
他知道,只要一停,就会被拖回去。
镜外,程三喜蹲在铜镜前,手抖着往镜框上抹朱砂。
“他进去了?”
他问。
关舒娴盯着镜面:“进去了。”
王瞎子盘腿坐着,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像在数拍子。
“七声哭,七条链,七个魂。
他现在听见的,就是当年被封进去的人。”
伊藤健冷笑:“听见又怎样?
认不出来,一样死路一条。”
关舒娴转头看他:“你好像很了解。”
伊藤健整理袖口:“我祖父留下的笔记里写过——要解开锁链,得先知道是谁在哭。”
程三喜猛地抬头:“那我们得帮他认出来!”
王瞎子点头:“七件法器,对应七个人。
每一件都藏着一段记忆。
找到法器,就能听见完整的故事。”
镜内,赫东已经走到光门尽头。
前方是一片漆黑,脚下石板路断了,只剩一道窄桥悬在虚空。
血链还在收紧,他喘着气,用最后一根银针刺进肩头穴位。
“撑不住就退回来。”
祖父声音虚弱。
赫东摇头:“我不退。”
他抬脚踏上窄桥,第一块石板刚踩实,耳边哭声骤然拔高。
一个女人的声音格外清晰,带着哭腔喊着“孩子”。
赫东脚步一滞,差点跌倒。
“别被带走。”
祖父急促地说,“那是第一个牺牲者。”
赫东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他强迫自己迈步,一步,再一步。
每走一步,哭声就换一个人,有老人咳嗽般的呜咽,有少年嘶哑的哀嚎,还有男人低沉如雷的怒吼。
走到桥中央,第七道哭声响起——是个孩子的笑声,清脆却冰冷,听得人脊背发麻。
赫东停下,低头看手腕上的鹿骨珠。
裂痕更深了,几乎要断开。
他伸手摸了摸,低声说:“我知道你们是谁。
我会找到你们的东西,带你们回家。”
哭声忽然安静了一瞬。
然后,七道声音同时开口,说的却是同一句话:“找齐七件,才能活命。”
赫东没回应,继续往前走。
桥尽头出现一扇木门,门上刻着符文,中央嵌着一面小铜镜。
他伸手推门,门纹丝不动。
“需要钥匙。”
祖父说。
赫东皱眉:“什么钥匙?”
“第一件法器——鼓。”
赫东回头,看向来时的路。
血链还缠在身上,但不再灼烧。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每一步,都要靠他自己找出线索,辨认声音,找到对应的法器。
他转身面对木门,抬起手掌按在镜面上。
镜中映出他的脸,苍白,疲惫,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第一件,”他说,“我来找你。”
门外,关舒娴合上笔记本,对程三喜说:“鼓在哪?”
程三喜翻着旧病历本:“我记得……屯子西头老槐树下,埋过一面破鼓。”
王瞎子缓缓起身:“那地方,三十年没人敢靠近。”
伊藤健轻笑:“正好,让赫东去碰碰运气。”
没人理他。
关舒娴把刀插回腰带,转身往外走:“备车,现在出发。”
程三喜追上去:“你不等他出来?”
“他不会现在出来。”
关舒娴头也不回,“他得先把第一件东西拿到手。”
镜内,赫东站在门前,血链垂在身侧,像七条沉睡的蛇。
他低头看掌心,那里还留着祖父最后碰过的位置。
“我替你走完。”
他说。
然后,他握紧拳头,转身朝来路走去。